第9章 009.师徒情起
少年公子前脚走，小春后脚便吹着口哨，从客栈一蹦一跳出来，脸上甚是得意。正巧遇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蹲在客栈对门的墙角，浑身污浊破烂，手里却拎个精致的食盒，两相对称下显得十分惹眼。
小春料定这乞丐是贼人一个，平常也懒得理会，眼下心情大好，便想上去戏弄一番。谁知乞丐脾气极是古怪暴躁，小春才略靠近，只言片语未出口，腰上便被忽如其来地一抓一提，整个人已在半空中。
这乞丐武功甚高，一提之下，小春竟动弹不得，身上功夫半点也使不出来。小春心知遇上高人，大惊之下连忙哭求，那乞丐理也不理，就这么一手提着他，一手提着食盒，朝城外发足狂奔去了。
且说铁虎帮院内，众人探讨的话题被打断，一时之间竟有些衔续不上。这时长长的一声马嘶，一匹青骢骏马在门口停下快蹄，下得马来，却是方才被小春骗走钱袋的那名少年公子。
这公子身上并无名帖，报上姓名，却把门口的仆役吓了一跳。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淮南柳”柳川音的独子，名唤柳云。那仆役忙不连跌进门禀报，此时门外又来一人，一面骑马一面喝酒，甚是豪放不羁。那人先不待说话，柳云已是满面欣喜，叫道：“晚心大哥，你怎么也到嘉兴来啦！”
原来此人是杨展琴独子，名叫晚心，今已年二十二岁。晚心生性潇洒，不受约束管教，与他父亲有五分相似五分不同，平时关系便也时好时坏。因为杨展琴与柳川音乃是同门师兄弟，又分隔淮河两岸而居，是以杨晚心与柳云自幼一同长大，关系自是非比寻常。
此刻见到柳云，晚心亦是欣喜，笑道：“云弟，好久不见。”
柳云道：“我年前听师伯说，你被昆仑派素檀老前辈收作关门弟子，到云南去了！如今可是学成了么？”
晚心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学成。师父他老人家武功高深莫测，我就在昆仑山上练一辈子，怕也难以企及。”
“那你此次下山，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晚心闻言哈哈大笑，道：“要事没有，闲事却有几桩！”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仰头倒了一口：“人生无酒，才是天底下最紧要的要事！”
柳云正是不解，方才进去禀报的仆役已经出来，对柳云毕恭毕敬说请。柳云刚要进门，却又回头问道：“晚心大哥，你若没有要紧事办，不如随我去见见师伯。今日他与父亲都在这里，说是有要紧事要商议！”
那杨晚心把头一抬，看着匾额上金漆的三个大字，畅然一笑：“我这一路东行，只听人说嘉兴城有热闹可看，不想真让我赶上了。旁的还则罢了，嘉兴黄酒却是不得不尝！云弟，走！”
说着，兄弟二人一同进得门来。旁人不待怎样，那杨展琴正问庞管家事情，一见晚心，登时变了黑脸，张口便骂：“你这孽子，不在昆仑山好生练武，跑到嘉兴来作甚？”
一句话说得众人噤声不语，脸上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显然杨氏父子关系不好是出了名的。杨晚心倒是见怪不怪，笑道：“杨大侠，我既已拜师昆仑山，自有师父管教，您老人家还是少操些心吧！”
杨展琴更是恼怒，猛地一拍桌子，又要叱骂。柳川音忙道：“师兄，晚心向来有分寸，此刻他身现铁虎帮，想必是素老前辈派他来的，你万莫动气！”
杨展琴心知柳川音是在维护他父子二人的颜面，当下按住怒气，只道：“老实带你云弟坐着，切勿闹事！”
晚心笑道：“好说好说，给我来一坛嘉兴黄酒，必定叫您眼不见为净。”说着携了柳云在一处空位坐下，斟酒细品，怡然自得，自是无话。那杨展琴再要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周白隐道：“庞管家，方才话只说了一半，你且放开胆子，把冯帮主如何被害细细说来。有诸多江湖好汉在此，必定为你铁虎帮讨回公道。”
庞管家哪有不从，毕恭毕敬说是，便吩咐身边一个仆役下去。不一会儿，那仆役带了两人过来，二人手上各执一个托盘，打头一个放着两截断刀，随后一个则是一枚通体漆黑、古怪纹路的梭形令牌。这两样东西的出现，引得在场诸人纷纷凑上前来，颇为挤拥吵嚷。还未看清，便听杨展琴惊呼道：“这……不是冯老弟平常所用的那把饮马刀吗？”言语之中，惊骇异常。
庞管家道：“杨大侠所说不错，此刀，正是我家帮主常年随身的饮马刀。”
在场众人，便数杨展琴与冯铁虎来往最密，交情最深，是以一眼认出此刀便是名满江湖的饮马刀。
饮马刀的名号说出来，在场一阵轰然，议论感慨之声不绝。此刀名号久在江湖，乃是十五年前，铁虎帮前任帮主冯末都获赐“铁拳震虎”的名号时，灵雀山庄庄主沈雀亲手所赠。此刀锐可锉石，坚经百炼，从冯末都传到冯铁虎手上，依旧是寒光凛凛，不泄半点威风。可是现在，宝刀断成两截，毫无生气地躺着，颇给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壮之感。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惊叹连连。周白隐道：“庞管家，光凭一柄断刀，一枚样式古怪的令牌，你如何就敢在名帖中挂出寒霜剑的名头？”
这一问倒是让全场顿时肃静下来。庞管家神色自若，幽幽地道：“周掌门一代宗师，深谙武林之事，我家庄主饮马刀的名声，您想必也是知道的！”
周白隐道：“自是知道一些。此刀原是十五年前，灵雀山庄沈庄主赠予冯老帮主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乃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可那又如何？”
庞管家拱手道：“各位英雄好汉明鉴，请细看此刀断口，齐整利落，想是被利刃硬生劈断。方才周掌门也说了，饮马刀本已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素有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之功，能将此刃轻易斩断，又该是怎样的神器？老汉不才，虚度光阴六十余载，只略听闻寒霜、克己方能有此威名。若非此二物，饮马刀万不能断！”
一番话说出，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漏。周白隐再看此刀断口，细细想来，亦觉此理，便也无言。
柳川音却指着那令牌道：“那这又是何物？”
众人听闻瞧过去，便见托盘上是个手掌大小的梭形木牌，通体漆黑，古怪纹路，当中刻着一条五彩金龙，不似寻常的门派令牌。庞管家道：“柳大侠容禀，老汉见识短浅，并不识得此物，还要请教在座的武学前辈，可有人认得？”
场上众人一一看过，却没有一个认识，无一不叫奇怪。周白隐道：“江湖各派，素来都有本门作为联络的暗号令牌，也不奇怪。只是这一枚，形状古怪，纹路也甚是稀奇。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却从未见过。庞管家，这可是凶手遗留在现场的？”
庞管家道：“周掌门料得不错。我家帮主深夜惨死，待到发现之时已是第二日早晨。他房中并无半点打斗痕迹，现场也未发现凶手任何线索，唯有此令牌，死死地握在我家帮主手中，想必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众人都叹惊奇，纷纷猜那令牌的来历。
此时便听一人道：“这个东西，我倒认得！”
众人四下望去，只觉得声音熟悉，却不知是谁说的。此时便见柳云开口，脸色十分诧异：“晚心大哥，你当真认得那令牌吗？”
原来说这话的，竟是一直品酒的杨晚心。
众人不待反应，杨展琴已是当先怒喝：“孽子，你才见过多少世面，便敢在这里逞能！现下各门各派均有豪杰好汉在此，哪一个阅历武功不在你之上？我们都没见过，你能认得？再敢胡言，看我知会你师父，好好治一治你！”
杨晚心却是不为所动，笑道：“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这有什么真假可稀罕。你们都是豪杰好汉，我可不是，你们不认得这古怪令牌，我偏认得，世事就是如此，谁跟你讲道理。”
一番话噎得杨展琴说不出话来，只气得脸色发紫，暴眼环睁。柳川音忙道：“晚心，你果真知道？”
杨展琴冷笑道：“这个孽子，练武读书皆不上心，只知道和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说大话的本事倒是天下第一。”
杨晚心笑道：“杨大侠这话便说对了。我之所以认识这东西，还真是因为那些狐朋狗友。”
庞管家忙拱手道：“杨少侠，此物来龙去脉事关我铁虎帮的血海深仇，少侠若是当真识得，还请据实相告，老汉感激不尽！”
杨晚心大手一挥，道：“好说好说。此物名叫千丈令，乃是杀手组织千丈崖的内部通行令牌。”
一言既出，四下惊骇。
晚心继续道：“千丈崖的名号大家都听过，是个内部结构极其复杂严密的组织，素有‘四宗九使十三王’之分，级别自是以宗为首，使次之，王最后，三级弟子加起来有数千人，不容小觑。以四宗为首，每一级各有令牌，每一门的令牌又各有不同。四宗分别以龙凤麒麟为号，龙宗令牌背面刻有一条龙，凤宗刻的则是一条凤凰，麒麟两宗刻的都是麒麟，却有一躺一卧之别。我曾皆是两个狐朋狗友，通过他们，与一麟宗中的人接触过，偶然见过其令牌，与这一枚别无二致。唯一不同，那枚令牌背面刻的是条侧卧麒麟，而这枚刻的是只五彩金龙，当是四宗之首龙宗的东西。”
这一席话说完，满座皆是目瞪口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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