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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朝阳宫。

        阿谧刚回寝宫歇下,陈尚宫便从尚宫局推掉了所有的琐事赶了回来。

        忽见宫外还守着一排穿戴甲胄的内廷侍卫,以及宫里人人畏惧的铁面无私的罗统领,难免心里乱作一团。

        “听闻当日殿下出宫去了燕侯府,与世子发生了争执,陛下这才派了罗统领出宫去保护你,此事可当真?”

        阿谧不知道沈简是怎么跟宫里交代,听着陈尚宫的话,撑着脑袋半垂着眼睑,轻轻嗯了一声便算是默认了。

        陈尚宫又问,“殿下您这手也是燕世子弄的?”

        阿谧侧眸瞥了眼,刚放下手,便觉掌心一阵刺痛,声音闷闷道:“跟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陈尚宫则转过身对纤素责怪了一通,“让你寸步不离地伺候殿下,怎么还能让殿下摔成这样?”

        纤素苦着脸,心里直呼委屈。

        她只是听从殿下的吩咐,留在府外等了半个时辰,谁知等殿下出来的时候双手就弄伤了。

        “陈尚宫。”

        阿谧叫住她,转而问道:“这两日宫里怎么样,父皇的身体还好吗?”

        陈尚宫脸上露出愁容来,“瞧着陛下精神不错,已经正常去早朝了,但听长政殿的宫人说,大皇子和二皇子几乎成天都待在殿里,陛下不许旁人在侧伺候,太医院仍旧汤药不断的送进去,眼下是什么情况也难说。”

        陈尚宫手底下管着各宫的宫女,知道的消息自是比其他人要多些快些。

        虽说阿谧知道自己和皇帝没有血亲缘份,但回想起这段时日皇帝的疼惜与照拂,心里就涌上了一股子酸涩。

        那日皇帝咯血晕厥,她是真真切切的以儿女的身份在关心侍奉。

        如今身份不作数了,听到皇帝的病情不妙,心里也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一下下揪紧心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阿谧从座椅里站起身来,“我想去看看父皇。”

        陈尚宫走上前一步,摁住她道:“明日吧,今日陛下已经吩咐了谁都不见。”

        阿谧僵了一瞬,直至陈尚宫用力捏了下她的腕骨,“殿下听老奴的吧,您刚回宫,先歇一歇,待明日收拾妥帖了去给陛下请安。”

        “那好吧。”

        阿谧的性子转变得温顺许多,倒是让陈尚宫一时有些不适应,“殿下好生歇息。”

        ……

        第二天一早,阿谧连早膳都没用,就径直去了长政殿。

        皇帝还未下朝,薛清的徒弟小粟子将阿谧领去了偏殿,亲自给她奉上了一杯香茶。

        “殿下稍等片刻,往日陛下这个时辰就快回来了。”

        阿谧抿了抿唇角,温声道:“好,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且去忙吧。”

        小粟子从未见过如此和善的殿下,满眼都是崇敬的笑意,说道:“听闻殿下前几日凤体抱恙,现如今可好些了?奴才的师父一直念叨着呢,说陛下也盼着殿下早日回宫来。”

        阿谧的手已经不太疼了,捧起茶盏抿了抿茶,润了润嗓子,“好多了,有劳薛公公挂念本宫了。”

        话音未落,雕花殿门外踏进来一道娇小明媚的身影。

        阿谧坐的位置有些逆光,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沈瑶,身后陪侍着四五个宫女,还替她牵着拖地的裙摆。

        “还以为你要赖在我皇兄府上了,怎么,舍得回来啦?”沈瑶一惯地对阿谧没有好声好气。

        小粟子连忙转身去恭迎沈瑶,将阿谧身旁的椅子端给了她。

        沈瑶坐下,目光扫向她受伤的双手,一时心中得意,开口挖苦道:“听说你从侯府出来之后就病了,不会是心病吧,是不是那燕淮行为不端,动手打你了?”

        阿谧没有理会。

        沈瑶也不在意,只顾着自说自话,“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你未来的驸马呢,劝你还是早日跟父皇坦明一切,请他收回赐婚的圣旨才好。”

        如沈简说的那般,沈瑶就是个孩子心性,记吃不记打,偏偏要当面呛她几句心里才舒坦。

        阿谧自知与沈瑶身份有别,一个假公主一个真公主,没必要再争个高低立下。

        “多谢三妹的肺腑之言,本宫会酌情考虑同父皇商议的。”

        沈瑶忽地反应过来,阿谧今天不跟自己对着干了,要是在之前,她肯定是会回怼过来的。

        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委实无趣。

        沈瑶讪讪然闭了嘴。

        半刻钟后,沈琏和沈瑾一并陪着皇帝回来了,身后还有几位没什么眼缘的公主。

        皇帝的精神看上去不错,笑声爽朗有力。阿谧悬了许久的心,稍稍稳定了些。

        众人都已悉数落座,沈简是最后来的。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阿谧的另一侧,刚坐下,便关心地问她,“阿姐的手还疼吗?”

        皇帝顺着沈简的声音,也注意到了阿谧的手,脸色慈爱地问道:“永嘉这是怎么了?”

        “回父皇的话,是儿臣粗心大意,才摔伤了手。”

        “请太医瞧过没有?”

        皇帝眼里的疼惜十分真切,“以后多仔细着,宫人有照料不周的,尽管告诉朕。朕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你,还是要你自己疼惜疼惜自己的。”

        一时间,殿里的人目光都落在了阿谧身上。

        连一向待她不冷不热的两位皇兄,也出言关心了几句。

        阿谧压下心中的酸涩,忍了又忍,才站起身来向皇帝谢恩,“是儿臣不孝,让父皇忧心了。”

        皇帝待阿谧总是十二分的用心,总觉得亏欠她良多。

        众人请安过后,皇帝略显疲惫地倚在座椅里,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随意摆了摆,说道:“都退下吧。”

        沈琏和沈瑾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不解。

        皇帝不曾再看其他人一眼,只望向阿谧说道:“永嘉你留下来,陪朕再说会儿话。”

        阿谧微微一怔,垂下头应道:“儿臣遵命。”

        几日不曾在宫里,阿谧并不清楚如今宫里的形势,尤其当沈琏和沈瑾双双投来两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她只觉留下来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简这时眉梢微抬,望着阿谧脸上不适的表情,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见得就是坏事。

        父皇在众多儿女之中,最疼爱的便是阿谧。大病初愈之时,留她下来说些贴心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众人知趣地离去,殿里只留下了阿谧一个人。

        四目相对,阿谧的心有些发颤,如今面对皇帝的心境不同了,连唤出口的那声“父皇”都带有几许心虚。

        皇帝抬起头看她,脸上沁着笑意,“永嘉,你进宫的时日也不短了,觉得跟皇兄皇妹们相处得如何?”

        这话把阿谧问住了。

        刚还在心里揣测,皇帝是不是要追问她和燕淮发生争执的事。

        “都,还好……”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其他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公主,排斥她这么个半路杀出来的公主也属正常。

        譬如沈瑶,在宫里十几年都被大家众星拱月的捧着,自从阿谧进宫,皇帝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

        就连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偏帮着阿谧的。

        阿谧此刻在心里不合时宜地反省起来,原来自己居然这般讨人厌。

        皇帝从奏折堆底下掀出一卷明黄色的锦帛,两端轴柄都是雕刻着祥龙的白玉,展开铺在御案上。

        殿里气氛出奇的安静,阿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东西。

        她见过的,第一次进宫那日,薛清让她跪在大殿上,她捧着接下来的便是圣旨。

        “永嘉,朕时日无多了。”

        皇帝复又抬头去看阿谧,她正眼眶红红地望着他,似是感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底有泪水盈盈欲出。

        “朝臣们都盼着让朕早立储君,可朕觉得三个儿子都一样优秀,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永嘉……”

        皇帝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认为,他日谁人登基,能善待你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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