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这一夜下来，三个人之中没一个睡了好觉的。
回想起来，是这样的：
“大哥，我想解手。”谢常可怜巴巴道。
他从小就害怕半夜自己忽然醒来，唯恐不小心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脏东西。
现在可好，不但醒了，还想解手。他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敢去，只好叫谢栩陪他。
谢栩虽然睡眠质量好，但一有人推他他就会醒，“怎么了？”谢栩刚醒，谢常刚才说什么他完全没听见。
“我说，我想解手，要憋不住了……”谢常用一种欲哭又急促的语气道，“我想让你陪我去，我不敢。”
谢栩也不敢耽搁，感觉下床整理身上衣物，不过还是小声说笑道：“常儿都这么大了还不敢一个人解手，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
因为任溺还在熟睡，没办法大声说话。
谢栩正找着多余的蜡烛，结果就听见背后传来两个人的哀嚎。
“啊――！你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踩我身上干什么？！”
“你才有病！叫你要打地铺！自作自受。”
谢栩一扭头，便看见两人在争执。
任溺推了一下谢常，谢常就重重倒在地上。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比得过一个十三岁的呢？
结果这一摔倒好，谢常更忍不住了，也不管外面有没有脏东西，一股脑跑了出去。
“唉，常儿，蜡烛！”因为任溺站在中间，谢栩还得绕几下才能跑出门，所以只能追上去。
然后，谢常就一直停在厕轩里不出来，还一直嚷着“大哥大哥”。
这一次，任溺把席子拉到旁边去一点，正好对准窗户。
好不容易睡下了，结果任溺一声惊叫，又让谢栩起来了一次。
“这里怎么会有知了啊！”任溺在谢栩怀里大哭起来，他一直都害怕虫子，特别是像知了这种大型的虫。
谢栩分出一只手来抓知了，却不会动：“没事的，只是知了壳而已，又不会咬人，你怕它做甚？”
“我、我不怕它！”任溺依旧是紧抱着谢栩，因为谢栩怕他真的害怕，就抱着安慰了他许久才入睡。
又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谢栩身体略有些不适，用很轻的动作下床，开门，出去喝了点水。过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谢常和任溺又醒了。
“怎么又醒了？睡不着？”谢栩关上门，道。
“我根本没睡着。”任溺重新躺在席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谢常则一动不动看着谢栩，把谢栩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失眠吗？”谢栩帮谢常盖好被子，走到了窗前，看着即将破晓的天色。
“大哥，我不想睡觉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
“……嗯，差不多寅时了，天马上就亮了，再睡一会儿就起来吧。”
“那大哥……你呢？”
“我也不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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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谢栩就帮着宋除遇和柯延川做饭，三人在堂前忙活了半天。
在谢栩洗菜的时候，柯延川突然提道：“竹岁啊，你们昨天是没睡好吗？怎么今天感觉病怏怏的。”
谢栩擦了擦额前的细汗，随后道：“呃……没有，我们睡的都挺好的。”
“哦，那就好，今日啊，我和你姨娘打算带你们去庙里祈福，你们精神若是不好，就再去睡会儿昂。”
谢栩听到要去庙里祈福，心情和精神都挺好的，只不过他担心谢常和任溺怎么样。
他放下手里的事，对两人道：“我先去将这件事告诉常儿他们。”
“好，不要告诉你爹，他最近状态不太好。”
“知道了。”
柯延川看着谢栩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什么时候让自己歇会。”
“那是你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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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厅堂，谢栩就看见一个比一个颓靡不振的谢常和任溺。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抓着谢常的肩膀观察。
“常儿，你脸色不行，一会儿我们要去庙里去祈福，这副样子怎么可以？快，带着任溺再去小睡一会。”
谢常眼睛看着谢栩，怎么也提不起劲，但还是对谢栩道：“大哥，你睡的时间才最少，你陪我们一起睡吧。”
谢栩皱着眉，轻声道：“没关系，我已经睡饱了，你们去睡吧。我还要帮娘和姨娘做饭呢，一会儿用膳时叫你们起来便是。”
谢常抿着唇，然后妥协：“好吧。”
他就拉着任溺重新回到卧房休息了。谢栩想着，他们现在精神不佳，应该是闹不起来的，就没跟过去，再次去堂前帮忙了。
结果，前堂又有一些侍女在干活，完全不需要谢栩，于是谢栩又折返回来，看起了《尚书》。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柯延川就叫道：“竹岁，喊常儿他们起来了。”
谢栩放下书，走出厅堂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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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之后，谢栩他们就启程去了孔施庙。
那座庙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座庙。听说去那里许愿或祈祷都很灵。还有一个跟其他庙宇不同的地方――它可以让丧尽天良的人遭报应。
只不过这是传言，也不见得什么时候真的显灵过，所以大家都不信。
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客栈，里面有一小儿被掌柜给踢了出来，可把谢栩和谢常给吓一跳，任溺只是斜睨了一眼，甚不在意。
“掌柜的，掌柜的，我可以做其他的事情，我还会其他的事情，能别丢了我啊！”小儿跪在地上，抱着掌柜的腿，不知所措地哭喊着。
“一边去！刷个碗都能破六个，手脚不利索，还能干嘛？！”掌柜猛一使劲，把腿抽了出来，刚想再劈头盖脸骂几句，结果就被谢栩拦下了。
谢栩抓着掌柜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掌柜，这是怎么了？”
那掌柜定睛一看，唉哟，大熟人呀！谢栩可是常来光顾他客栈的，必须给点面子，就解释道：“哎呀，是谢栩公子啊。是这样的，这个孩子手脚笨拙，做起事来不但慢，而且还特别容易搞砸，我媳妇儿都再三劝我丢了他，这下好了，砸了六个碗，不丢都说不过去。”
谢栩听完，也不忍这个孩子被丢弃，便耐心劝道：“掌柜的，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总是要有经验才能做好事情嘛，您宽容大度，怎么着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较上劲来吧？”
孩子就跪在他俩中间，可怜巴巴地抹着脸上的眼泪，不敢吱声。
“是啊掌柜的，你应该让他有点实践经验，怎么能赶他走呢？”谢常也在一旁为孩子打抱不平。
那孩子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比谢常还小。可谢常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苦力活，更别说有没有经历过这么憋屈的事儿了。
可这掌柜也无奈啊，自己老婆说的，总不能不听吧？他老婆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泼妇，惹了她谁都别想过好日子。而且掌柜自己也不想留这个童子，整日惹出那么多事端，他早忍不了了，谁爱留谁留吧，反正是轮不到自己来伺候他。
任溺等得不耐烦了，恼道：“你们走不走？我们都快追不上了。”
谢栩还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说服掌柜，结果就硬生生被拉走了，这个事儿就这样有头无尾的结束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看到什么热闹都想去凑一下？关你的事吗？”任溺已经懒得开口骂人了。
谢栩解开任溺缠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苦笑道：“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个孩子可怜的模样而已，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当苦力？”
“不关心的自然不会管。”
任溺的铁石心肠让谢栩不赞同，但确实，如果漠不关心，谁还会在意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死活呢？谢实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嗯……其实我也经历过，也不好受的。当时我朋友因为家里贫寒，父亲死了，母亲有病了，我就和他一起去馆子里做杂役，干了差不多一年，他娘的病才有了好转。”
任溺冷笑一番，随后对着谢栩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嘁，自作自受。谁让你要多管闲事呢？以为自己的做法很伟大吗？”
谢栩低下了头，道：“可能，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吧。不过娘说了，多管闲事会有厄运。”
“那你还管？”
“而且一年也出不了几次家，自然就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就当融入一下京城的风气了吧。”
任溺不会知道，这十七年来谢栩是怎么过的。
十岁之前一直都是足不出户，不是他不想，只是谢实越不让。反正出去了也没多少人陪着他，所以不久他便释怀了。
在十三岁之前，谢实越也不让自己看弟弟，谢栩那时会偶尔问谢实越为什么，谢实越没有认真回答过，只是说：“你又些疾病，我怕你传染给你弟弟。”谢栩当时还信以为真，心说不能让弟弟也得病，所以就不去看他。可是……他真的忍不住，所以有时候会偷偷地在远处看弟弟。
那个时候，谢栩就觉得：他的弟弟，很好看。
他想，要什么时候才能近距离看弟弟呢？要是能陪他玩乐就更好了。
终于，在他十三岁那个除夕夜，他看到了谢常，他的那个弟弟。弟弟确实非常非常好看。那个除夕夜上，谢常已经六岁了。他也是第一次那么感谢他的父亲和姨娘，同意自己触碰弟弟了。
“所以你不怕引火烧身吗？就敢随便乱帮忙？”任溺看着谢栩，脸上全是厌恶的神情。
这是第一次任溺的表情让谢栩感到不好意思，并且还觉得不太舒服的。此前他一直觉得，一个孩子能尖酸刻薄到哪里去？可任溺给谢栩的感觉，不太像一个孩子，就像一个只会一再损伤自己尊严的大人，让谢栩无地自容。
“我……如果引火烧身了，也是我自找的，毕竟，我只是想尽力融入京城嘛！”谢栩避重就轻道。
他只是想尽力融入京城而已，仅此而已。
任溺显然对这个答案是什么完全不在意，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让谢栩难堪，结果还是被敷衍过去了。
“孔施庙还有多久才能到啊？”任溺目视前方问道。
“不远了――”谢常对刚才任溺的行为很不满意，自己大哥怎么说也不能受委屈，结果就被这个外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也怪大哥心太软，没打骂他。
以自己现在的年龄和实力来讲，现在也是打不过任溺的，若是足够强大，他敢肯定自己会毫不犹豫、亳不留情面地向任溺打过去。
就一个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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