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亲友
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街道上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他们还是照原路返还。路过明城路地铁口的时候，江南乔发现路口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推着一辆三轮车在卖鲜花，车上摆着两个不大的蓝色塑料桶，摆满了一扎一扎的玫瑰、向日葵、百合、桔梗、小雏菊等等，色彩缤纷，惹人可爱。
南乔忍不住上前，挑了几扎进行了一番搭配，整了一大束，问老奶奶一共多少钱。
“晚上的生意了，这花色泽没有白天艳了。”老奶奶老实地有些过分，“姑娘，就给个四十块钱吧。”
“我没有带现金。”南乔突然想起来，“可以扫码吗？”
“可以的。”老奶奶从自己身上的围兜里拿出了一个微信的二维码，让南乔扫。南乔发现二维码的头像是个男的，问道：“奶奶，这是您自己的微信吗？”
“我一大把年级了哪会整这些啊？”奶奶叹道，“是儿子给我弄的。”
南乔停下付款动作：“那您儿子会把卖花的钱给你吗？”
奶奶意外她问的这么直接，略有些迟疑地点头道：“会给的。”
南乔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微信支付，只是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个便利店，她让卖花奶奶等她一下，何岸泽正好在不远处打电话，南乔跟他示意了下，快速跑到便利店里兑换了五十块钱的现金，递给了卖花奶奶：“还是给您现金吧。我再拿几支，您也不用着了，已经很晚了，您早点回家。”
“谢谢你啊姑娘。”奶奶感动莫名，不断念叨着，“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啊！”
何岸泽打完电话，转头看到南乔怀里抱了一大束鲜花，走近一点道：“给我。”
花束比较大，她一个人拿确实有点多，就分了一些给他，想了想说：“你可以把这些带回去给刘奶奶，没有女人不爱花。”
何岸泽微皱了皱眉：“她如果问我哪来的，我怎么回答？”
“美女送的呀。”南乔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自己。
倒是实话。何岸泽暗想，还是个有点皮的美女。
相处次数多了，江南乔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端着了，常有些释放本性的跳脱，即使两人在一起时说话不多，有时还若有似无间流露出一些或尴尬或暧昧的气氛，但她已经泰然自若了。
南乔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和庄寻也是懵懵懂懂地开始、迷迷糊糊地结束，虽然这些年也收到过不少表白和追求，但她一直认为那些都是始于颜值的荷尔蒙冲动，包括她现在对何岸泽的感觉也是如此，这种视觉的欣赏和不自觉地吸引让她觉得很美好，她没有势在必得的坚持，索性顺其自然。
何岸泽把南乔送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南乔赶紧摆摆手跟他再见，着急赶人的样子让何岸泽有些不明所以的无奈。江南乔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成都还在等她的坦白，她得想想怎么跟成都解释呢。
成都比南乔大两岁，是特别喜欢照顾人的性格，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对南乔倒是操着一股老妈子的心，总是像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一样护着她，特别在跟南乔彼此透过底交过心之后，南乔总觉得自己从此多了个姐姐，时常让她感动又好笑。
回家后，南乔坐在沙发上跟成都分享了自己忐忑的情感经历和复杂的心路历程，只得了成都一句“帅不帅？”
南乔抠了抠自己的手指甲：“不帅我能跟你说这么久吗？”
“跟庄寻相比呢？”虽然当年成都差点去找庄寻算账，但同时成都也相当诚恳地认为，庄寻是她前二十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跟南乔保证打人不打脸。
“不分伯仲吧。”单论长相的话，各美千秋，虽然南乔私心里觉得何岸泽帅的更有感觉。
“那你别犹豫了。”成都似乎一下子来了劲，“这年头，帅哥资源太稀缺了，咱得趁着年轻好好把握。而且我听你说这些，感觉这男的对你也有点企图，毕竟这么晚单独出去吃夜宵啥的，说没想法我都不太相信。”
南乔倒时没这么自信：“这很正常啊，毕竟也算是朋友啊，况且他也是有事问我。”
想到成都至今都还是母胎solo，自己还在这一本正经听她的“经验之谈”，南乔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像青铜请教打王者经验。
成都没觉得自己单身就不可以当情感分析家，况且南乔其人，说好听是美不自知，说难听点就是迟钝。当年的庄寻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明明已经表现地那么不同寻常，身边所有人都看出来庄寻对她的与众不同，只有南乔一个人不知道，最后非逼着那么高傲的庄寻选择了最直白的告白方式，她还陷入各种怀疑中，让旁人着急地够呛。
好在如今也算长大些了，最起码懂得正视自己的感觉了，成都又有些欣慰，语重心长地对南乔道：“旁观者清啊，你且等着看吧。”
周五上午，江南乔把检查了两遍的稿子发给了秦姐，麻烦她再帮自己把把关。
很快就收到了秦姐的反馈，秦姐觉得她的立意和故事性都很好，也提了一些中肯有用的意见，南乔都认真地记了下来。她自然知道文章都是改出来的，也根本没想过要一稿成功，能得个不差的印象分就算初战告捷了。
她充分预留了改稿的时间，也不会影响她周末的正常安排。
周日要去w市参加表弟的升学宴，江南乔提前订好高铁票，又趁周六去商场给舅舅舅妈分别买了礼物，毕竟难得见面，礼不可废。
周日一大早，江南乔就拎着大包小包出发了。
妈妈有两个妹妹，却只有一个哥哥，爸爸倒是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但因为跟兄姐不是同一个母亲，除了每年过年聚一次之外也没怎么往来，爸爸生病后，更是不相闻问。后来爸爸过世，没多久妈妈又出了车祸，苏家人出面后，她的那些叔伯姑姑居然一起出现了，纷纷过来争夺她的监护权。那时她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算盘，幸好最后舅舅以多年商场浸淫的老练把一干魑魅魍魉都解决了，还帮她顺利拿到了父母的保险金。对舅舅，她一直都很感激。
但最后她也没有答应舅舅搬到w市和他们同住，而是选择一个人在c市熬过了最艰难痛苦的一年，直到高考结束，她独自一人去了北方求学。
至于原因，南乔想起了妈妈出殡后的那个晚上，她睡不着去找舅舅，却无意听到舅妈跟舅舅说的那番话。
舅妈在知道是苏见谦肇事撞死了她妈妈后，一边可怜南乔以后无人可依，另一方面又觉得苏家的态度似乎给了他们坐地起价的机会。舅妈跟着舅舅创业，知道能攀上地市级的高级领导是多么难得，何况是这样的一个几近于把柄似的机缘，她借此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
但是南乔却无法接受，她看到了舅舅的沉默，没有听到他们最后的决定就转身离开了。
那是她的妈妈，至亲至爱的妈妈，不是他人用来放在谈判桌上的冷冰冰的筹码。人类悲欢果然无法相通，感同和身受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南乔一时间想了很多往事，十几分钟的高铁很快就到了。
一出站就看到了一米八几的周笑川如鹤般立在人群里，少年独有的干净朝气让夏日的燥热空气都有了一瞬间的清新凉意。周笑川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抬头看到南乔，扬起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姐，这里！”
笑川比南乔小六岁，小时候一到暑假，没人管的姐弟俩总会被一起送到乡下外婆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南乔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笑川却和很多调皮的小男孩一样不爱上学写作业，南乔无奈肩负起监工的任务，小戒尺打的啪啪响，硬是逼着笑川趴在外婆家老式的电风扇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做暑假作业，南乔则在旁边悠闲地吃西瓜看漫画。
那个时候，两人吵架打闹互耍心机，外公外婆乐呵呵地一个帮孙子，一个帮外孙女，日子热闹地像是院子里常年不谢的喇叭花，现在想起来却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少年时以为永不散场的筵席，终究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周笑川打车带南乔一起去办答谢宴的酒店，笑川非要跟着她一起挤在后排座位。南乔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小时候看到我就转过屁股去，现在怎么变这么粘人了？”
“谁粘人了？”笑川揉了揉被弄乱的头发，皱着鼻子说：“我是可怜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后面。”
南乔轻呵一声，突然想起来他填志愿的事：“你志愿填了吗？怎么这么早办答谢宴啊？一般不都得等到录取通知书拿到吗？”
还不是因为你舅我爸他要广而告之地吹上，周笑川默默道，只回答了南乔第一个问题：“填了啊，对比了一下q大和b大的优势专业，选择了q大的人工智能。”
前面的司机大叔没想到自己载了个高材生，通过后视镜比了个大拇指赞道：“牛啊小伙子，能上q大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
江南乔笑道：“可不是，完成了我们小时候最纠结的选择，上q大还是上b大。”
“你本来也可以啊。”周笑川被打趣地有点不自然，他在读书上开窍晚，好在江南乔每个暑假不懈怠的鞭策总算给他打实了基础，同时他也为这个天资聪颖的姐姐可惜，“要不是……”
周笑川闭了嘴，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南乔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妈妈去世的时候，离她高考只剩半年时间。家庭变故对她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那时所有的老师轮番上阵开解她，还有的怕影响发挥建议她休学一年的，毕竟她本来年龄就小，休学也没有太大影响。
但南乔太想离开c市了，最后还是坚持如期参加高考，最后虽然没有考上理想中的q大或b大，但也上了985，自己已经非常满意了，并没有觉得很遗憾。
“我说江南乔。”周笑川立刻转换话题，转过脸认真道，“你这张脸虽然比不得我这么天姿国色，好歹也算不差，咋研究生毕业了都没人要呢？”
南乔被气笑了，果然姐友弟恭不用三分钟：“那是你姐我都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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