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1
读书鬼范书贤不动弹了，他缩在原地，倒立着，脸惨白，死死地盯着施茜手里的那一截白骨。
痛苦的记忆涌入脑海，范书贤连连后退，还是谢祁晏看出端倪，眼疾手快的摁住施茜的手，拿被褥盖住了她的手腕。
谢祁晏:“无意冒犯。”
施茜也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哈，明儿天一亮我就把这个埋回去。不过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你有什么条件吗？”
施茜想了想:“我可以把你拼成站立的，你可以站着走，挖人舌头拔人牙也方便。”
之前提到过，范书贤这类冤魂异鬼，记忆力减退的非常快，反应也慢，除了深入骨髓的字眼，其它话都要定夺好久。
范书贤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用手趴着后退几步，飞快的冲出了房门。
他走的匆匆。
施茜只嗅到一股阴冷的腐肉味道，她狠狠地皱眉，动了动捏着白骨的手，突然僵住了。
方才谢祁晏看出范书贤很惧怕看自己的白骨，捏着她的手揣进了被窝。
谢祁晏也僵住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双小小的手，手心的温热钻进了心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心里一颤。
谢祁晏面上装作自然的把手拿了出来，他摸了摸鼻尖，耳尖泛红。
所幸屋里的火烛全被掐灭了，才显得他不那么的手足无措。施茜更是，藏都藏不住的慌张，她把白骨拿了出来，紧紧地盯着白骨。
半晌才道:“哈哈，这白骨，挺特别。”
嗯，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但谢祁晏跟着点点头:“嗯，很特别。”
话音刚落，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半晌借着月光对视，都没憋住，扬起了嘴角。
“噗嗤。”施茜笑了出来，方才的尴尬与暧昧气氛全被打破，她轻声说:“如果这是个狗血戏本子，那我们做什么，才可以打动范书贤，让我们离开呢？”
现在她是范小姐，谢祁晏是那个不爱她的老爷。难道范书贤想导一出范小姐与他相爱，甩掉有钱老爷的戏？
施茜:“可我们不知道范小姐叫什么。”
谢祁晏说过，范小姐后来被侍妾下了毒，老爷偏爱小妾，找了个借口，把范小姐葬到荒山里了。
施茜:“难道我们要给范小姐和范书贤办冥婚？”
谢祁晏摇摇头，看着窗外渐亮的天，重新躺下闭眼:“明天可以问问你的姨娘。”
吴怜儿比他们更早困在这里，大抵知道什么。谢祁晏这回主动说了出来，施茜睫毛一颤，失落的垂眸，慢吞吞躺下。
他可以坦诚，但她不行。
让他们意外的是，第二日，吴怜儿主动上了门，小丫鬟没拦住，眼睁睁的看着吴怜儿推开寝殿的门，透过屏风看到了床上的二人。
吴怜儿眉心一跳，退出去把门关上了。她只是太着急了，以为谢祁晏不在。
等到那二人都捯饬好出来，吴怜儿已经等的眉心紧皱了，她看着施茜困倦的娇态，叹:“你二人真的拜过堂？”
谢祁晏站在施茜旁边，听到这句话，没主动说话，余光瞥向困的睫毛轻颤的施茜。
施茜坐在檀木椅上，打了个哈欠，她皮肤白皙，眼里泛着水光，这里的夜太短，睡不够，她腰肢都是酸软的，根本没听清吴怜儿的话，胡乱应了:“唔。”
吴怜儿扶额：“昨夜读书鬼没来。”
――吴怜儿是在几个月前被困在这里的，读书鬼每夜都会准时来出诗句。她见过不少误入的人被塞进来，夜里因为答不出来诗句，被拔牙拔舌头，血腥味飘百里。
吴怜儿也是妖，亲眼见过读书鬼杀人的样子，那些答不出来的倒霉蛋，被拔了牙和舌头，下一步就会被送到荒山活埋。
日复一日，吴怜儿一直在找读书鬼的破绽，可惜没有。吴怜儿甚至尝试过不答诗句，直接拿刀劈了读书鬼。
他不会死。
骨肉可以重新连接，对诗词有出奇的执念。
吴怜儿:“他的心上人叫范懿湘，他原先不姓范。”
吴怜儿:“我附在了本应该毒死范懿湘的小妾身上。”
看来范书贤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希望剧情全部重来一次，走到他满意的情节。
施茜:“难不成他想让范小姐――范懿湘与他私/奔？”
当初范懿湘与范书贤情投意合，因为范书贤落榜，范懿湘被家里人半强迫的嫁给了朝中有头脸的少年郎官员。
根据施茜这个思路。
三人制定方案――今晚范书贤来问诗词，施茜饰演的范懿湘直接拉着范书贤狂奔。
看看能不能解开范书贤的心结。
施茜弱弱的举手:“但他是倒立的，我怎么拉着他跑？拽着他脚吗？”
好问题。
三个人趁着天色还早，匆匆上了山，把范书贤葬身的土坑刨了出来，把尸首全部掏出来，一动读书鬼的白骨，天色就会变暗。
争分夺秒。
“快把脚先扔进去。”
“这是脚？这是手吧。”
“把腿扔进去啊。”
“这是脚？这是胳膊啊。”
“该扔头了。”
“这个怎么不像头？糟了！我把头骨扔到腿上面了。”
眼看着天要暗了，还是拼不对，吴怜儿和施茜急得满头大汗，她们围着土坑，谢祁晏根本近不了身。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按照想象里的办法从脚到头扔好。
几乎是狂奔回了寝殿。
各回各屋，各就各位。
谢祁晏躺在施茜身边，突然道:“出事就喊我。”
施茜:“你赶得到？”
谢祁晏:“嗯。”
屋外狂风大作，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施茜睁开眼，侧头去看――死马当活马医，她们竟然拼对了，读书鬼以正常人的方式走了进来。
终于不是倒立的了。
按照计划说好的，施茜突然掀开被褥，在读书鬼范书贤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步上前，猛地拽住了范书贤的衣袖，带着他狂奔出了寝殿。
他真的是人造鬼，关节嘎吱嘎吱响，被拽的发懵。
他周遭黑气围绕，施茜拽住他衣袖那一刻，仙气铺天盖地，席卷了黑气，几乎是一瞬间，黑气全部被吞噬。
谢祁晏在后面，看着她被月光渡的透明的侧脸，她再摆烂，也是天界捧在手心的神仙，她向明，不惧黑气，千万年来如此。
范书贤被迫跟着她跑。
这个读书鬼终于不再只问诗句，而是艰难的吭出来两个字:“去哪？”
他问这两个字，施茜就站住了脚，知道失败了――范书贤没想过范懿湘和他私/奔。
施茜:“你知道我是谁吗？”
范书贤摇摇头。
施茜:“你认识范懿湘吗？”
范书贤点点头。
那他就没把施茜当范懿湘，她和吴怜儿的猜想错了。
好的，施茜拍拍范书贤的肩膀:“你洗洗睡吧，我走了。”
施茜掉头就往回走，令范书贤心头发热的那股仙气消失了，黑气争先恐后的缠绕着他。
“你认识范懿湘吗？”
范懿湘三个字，深入骨髓，黑气抓住了他的弱点，这三个字疯狂在耳边缠绕，狂风大作，凛冽的刮在脸上，范书贤的脸上被刮了个血口子。
金陵的春日，桃花香四溢，佛寺外，他为赶考的钱奔波乞讨，大家闺秀穿着姹紫嫣红的衣裳，满脸的天真无邪，踏入佛寺祈福。
来往的人不断。
他渴的说不出来话，只有范小姐停下轿子，一身素衣，带着对佛的虔诚，停在了他面前，递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你姓什么？”
他没有姓，甚至没有名。
他在这位小姐落轿时，听见丫鬟轻轻地唤了句:“范小姐，到了。”
他顿了好久，才沉声说:“我叫范书贤，小姐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我叫范懿湘。”
“好巧，我也姓范，公子要去佛寺祈福吗？为明年赶考，求一份心定。”
可他跪在佛祖面前，心里思绪万千，玷污了这座金殿，最后他上好香，在范懿湘好奇的眼神里，心下偷偷想。
愿，身边这位好心的小姐，平安顺遂，嫁的好儿郎。日后若能中榜，定当全力相报。
四季更替，他在那个愿望里下坠，最后画面一转，范懿湘年老珠黄，因为中毒七窍流血，面露痛苦之色，死不瞑目。
那双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问他:“为何不报答我。”
“你认识范懿湘吗？”
范书贤心里绞痛，风刮的更剧烈了，呼啸声在耳边飞过，天地间仿佛劈下一刀来，范书贤在四分五裂的边缘，急红了眼。
施茜是在这一刻发觉不对劲的，她没有立刻回头，听着范书贤的动静，刚打算转身给他结结实实上一课。
一只手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带上前一步，施茜跌在了面前人的怀里，熟悉的味道，结实的腰身。
谢祁晏一手揽着她，另一手劈出一掌，在阴风里划开了血口，似乎要把空气都撕碎，范书贤见情势不对，明白自己打不过谢祁晏，退后几步没硬拼。
谢祁晏瞥向施茜:“不知道躲？”
施茜:“我都要打他了。”
没不躲，这一招叫诱敌深入。她不满的撇了撇嘴，谢祁晏轻笑一声。
远远看上去，这一幕真扎眼。
吴怜儿本来要上前帮着一起打，看到这一幕直接收手了:“死鸳鸯。”
范书贤:“”死鸳鸯。
范书贤怒气值――拉满。
战斗力――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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