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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拽拽的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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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民被驱散,田氏终于回过气来,见车外的人是晋王,便想下车见礼,李昀却道:“夫人不必多礼,在下只是正巧在此,执行公务而已。”

        田氏颔首以示感谢,“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救,方才若非殿下及时赶到,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李昀坐直了身子,并没看淼淼一眼,语气依旧清冷,“夫人太过心善了,这些乌合之众根本纵容不得,你和他们讲道义,他们看到的只有吃的和银子,夫人一时心善,却给自己招致灾祸,实在冒险,下次夫人再遇上这种事,直接过去就好,千万不要停留,毕竟救济灾民是官府做的事。您来这么一出,下次他们再见到有钱人家的马车,还会哄抢。”

        田氏脸上微微发烫,颔首道:“殿下说得是,是我一时大意,给您添麻烦了。”

        淼淼听得直翻白眼,心里虽然也承认他说得点有道理,但他那种别人都是傻子只有我最聪明的语气,让人听了就生气,他言下之意仿佛在说,这种事明明该由官府来管,你一无知妇孺不自量力差点好心办坏事,还起了个坏头,以后那些难民一看到马车就抢,就是因为你们自以为是的善行引起的。

        她冷笑着道:“哎哟,原来官府的人也有做事的呀,怎么我刚才听那些灾民说,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殿下所说的救济灾民,指的难道就是把他们圈在这里就不用管了?”

        李昀剑眉一挑,也不看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道:  “他们若不那么说,又怎么博取你们的同情让你们慷慨解囊?难道要实话告诉你们,官府定时定点早晚两顿,馒头加稀饭,早上刚吃过?”

        “……”淼淼一时语结,不都是皇帝的种吗,这个晋王怎么和越王那么不同呢?明明他说的都对,可那语气听着就是让人不爽,总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她觉得她一定要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就算有馒头和稀饭填肚子,总不能把他们圈在这儿日洒雨淋啊,他们也是人,离乡背井已经够可怜的了,到了帝都连片遮头的瓦也没有,还被牲畜一样圈在这儿,殿下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吗?”

        “不圈这儿,难道任由他们涌进长安城吗?你们看到的这些不过冰山一角,西城、北城之外,还有成千上万人,各通往长安的要道上,这几天还陆续不断地来,要是都放入长安,长安会乱成什么样?你连门都出不了。”

        正说着,又有人策马跑了过来,扯着豆沙喉朝李昀道:“二表兄,那边死了两个,说是方才我们的人打死的,那两人的家属在闹事呢,骂咱们禁卫军草菅人命,吵着要咱们赔银子,不然就要告御状。我看就是想讹银子的,二表兄,要不我把闹事的那几个吊起来揍一顿,看他们还闹不闹!或者干脆拔了舌头,让他们闹也没得闹。”

        余天赐边说边弯腰朝马车张望了一下,拱手向田氏道:“咦,是柳夫人,方才可有惊着?”还没等田氏说话,一眼瞥到淼淼,吊梢丹凤眼一亮,“哟,原来柳大侠也在这里,有你在,区区几十个盲流算得了什么,你一出手,三招就倒下一大片,哈哈哈……”

        田氏疑惑地看了淼淼一眼,淼淼也相当无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了柳大侠,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余天赐犹自笑得欢,李昀用霸王枪敲了敲他靴子,冷声道:“要银子没有,闹事的那几个人,先绑在城外示众,好叫其余人知道闹事的下场,再押回衙门关上几天,哪个不敢闹了,就放哪个。”

        余天赐知道李昀是想杀鸡儆猴,拍着胸口道:“晓得了,二表兄放心,那几个闹事的到了我手里,保管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他调转马头,打马离开前还不忘朝淼淼挥挥手,“改天定要和柳大侠切磋切磋。”

        淼淼翻了个白眼,心道谁要和这根瘦藤条切磋,又不能真的打他一顿,就算蹭破他一层皮,瑞安长公主也不会放过她。

        余天赐走了,李昀却仍没走的意思。田氏听说刚才有两个难民被打死,心里很是愧疚,“刚才若非我们一时鲁莽,那两个人就不会无故送命,实在罪过。”

        李昀不以为然,“夫人不必愧疚,那些人千里迢迢来长安,不是病就是残,本就虚弱得很,就算没有刚才的事,也熬不了几天。”

        淼淼撇着嘴道:“娘,打死那两个人的是北衙禁卫,又不是咱们,该愧疚的人都不愧疚,咱们愧疚什么。”

        田氏生气地看了她一眼,“念儿,不得无礼。”

        淼淼应了一声,果然闭嘴不再说话。李昀剑眉微挑,这胖妞以往每次见了自己,不是犯花痴就是智障一样,这次居然换了个人似的,老爱和他抬杠,好像……有点不对劲。

        田氏生怕淼淼再胡说八道得罪人,朝李昀道:“无论如何,殿下方才出手相助,妾身铭感五内。时候不早,我们就不妨碍殿下执行公务了,先告辞了。”

        李昀却道:“夫人要回城?我送夫人一程。”

        见他竟然主动开口相送,田氏心里暗自诧异,“这怎么好意思,这儿离东门不过几里路,有府里护卫,应不成问题,不必劳烦殿下了。”

        李昀已打马前行,语气不容置疑,“路上流民太多,或许还有匪盗混杂在里头,看着平静,实则不大太平。”

        李昀一路策马,不紧不慢地走在马车旁,前后都有北衙禁卫军护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东门而行。

        田氏隔着窗子朝李昀道:“方才听那些灾民的口音,似是从凉州过来的?”

        李昀微微诧异,“夫人听得出?”

        田氏笑笑,“妾身娘家正是在凉家,年初的时候家兄来信,曾提及凉州边境饱受突厥掠夺之苦,没想到不过数月,情况已是这么糟糕?”

        “突厥贼子今年冬天遇上百年一遇的暴风雪,牲畜冻死了一大半,主意便打到凉州那边了,不但抢粮食,连人都抢,女人孩子一个不放过,抢不走的直接杀了。”

        淼淼忽然想起那天凉州七小龙的话来,“突厥贼这么猖獗,朝廷就坐视不管?”

        “哪个没脑子的跟你说不管了?”李昀对着田氏说话时尚算客气,对着淼淼却没那么好脾气,“突厥人数百年来莫不如是,但凡遇上不景气的年份,必定打中原主意,可他们擅长打游击,四处转悠,抢了东西杀了人就跑,种种行径固然可恨,可若要完全歼灭突厥,需举倾国之力,军队还要深入大漠,路途遥远艰辛,光是路上便死一半,你以为打仗那么容易?朝廷做的远比你知道的多,别听了只言片语就鹦鹉学舌质疑人,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当然,没脑子的另当别论。”

        他姥姥的!这个不要脸的小王八蛋,给他三分颜色居然开起染坊来了,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她怒火中烧,差点就要撸袖子下车干架,田氏一把按住她,朝李昀歉然道:“小女无状,让殿下见笑了。但妾身有一事不明,凉州离长安何止千里,这些灾民为何不到凉州邻近的州府,反而长途跋涉到长安来?”

        李昀无视淼淼那张想杀人的包子脸,朝田氏道:“夫人聪慧,此事确实有古怪,凉州出事后,邻近州府都调动粮仓,准备接应逃难过来的凉州灾民,不料那些灾民奇怪得很,舍近求远一拨接一拨往长安来了。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背后或许有心怀叵测之人在煽动。”他顿了顿,又问:“夫人娘家没受波及吧?我记得令尊早些年曾任工部侍郎,致仕后才回的凉州?”

        田氏颔首,“殿下有心,妾身娘家在凉州陇西郡,上天保佑,这次的事暂不受影响。”

        李昀略一思忖,“陇西郡……我记得陇西郡再往西便是祁连山?”

        “正是。”

        “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当年我在安西都护府从军时,曾去过一两回……”

        居然还聊起家常来了,淼淼气哼哼地抱着双臂,再不说一句话。

        很快东门在望,李昀将马勒停,“东城到了,最近城外流民太多,夫人若无要事还是不要出城的好。就此别过。”

        田氏忙道:“有劳殿下相送,保重。”

        李昀调转马头,似又想起什么,微微弯腰朝马车里横眉怒目的淼淼道:“对了,上回二弟遇劫,多亏柳姑娘出手相助,李昀在此谢过。”

        “吓?你说什么?”淼淼一怔,并非故意装傻,她是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拽得快上天,和人多说一个字都像是恩赐的晋王殿下,居然对她说多谢?

        李昀已坐直了身子,并没有再重复一次的意思。

        她犹自半张着嘴巴发愣,田氏已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清清嗓子才道:“哦,你方才说多谢我啊……倒也不必客气,我与越王是好朋友,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讲义气,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何况是越王这么纯善的性情中人……”

        话音未落,李昀已道:“我二弟敦厚老实,性子最是单纯,我一向担心他遇人不淑,被居心不良的人带坏了。城西那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不是他该去的,你爱去是你的事,但以后别再带他到处乱跑。”他说着冷冷瞥了她一眼,策马扬鞭扬长而去,身后北衙禁卫军迅速跟上,呼啦啦一下全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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