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在此之前，她关于未来的所有设想里，都有邓珩的存在。——阮岑日记

        阮岑选了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和西红柿鸡蛋，她一向口味淡偏甜。

        圆脸小学姐却是地道的川省口味，红彤彤的夫妻肺片配上麻辣豆腐，堪称麻辣的盛宴。

        难得的轻松时刻，阮岑将万恶的高数抛在脑后，茜学姐更是提都不提学习。

        寻了个空位坐下，阮岑闻着飘来的香味，口水不自觉分泌，连带着自己碗里的都不香了。

        “来点不。”常茜招呼。

        阮岑不好意思拒绝，捡了一片夫妻肺片，入口的同时眼泪就下来了。

        “咳咳咳。”

        常茜被唬一跳，“没事吧。”

        抿了两口海带汤，阮岑急急解释，“没事，是我吃不得辣，还贪吃。”

        “嘿嘿，没事就好，你们江南人就这点不好。”边说边摇头，一副老饕的模样“不吃辣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阮岑一时接不上话，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糖醋排骨入口的那刻，她还是有些挣扎，“明明酸酸甜甜也很好吃呀。”

        所以，果然只有嗜辣的人才会这么说吧。

        餐桌上闲聊的就更多了。

        阮岑于是知道，虽然是学姐，但其实对方和自己同龄，是少年班提前考进来的。

        莫名的，就觉得学姐光环没了呢。

        “小岑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啊？”阮岑有些吃惊，讷讷：“我才大一呢。”

        常茜有些嫌弃，“大一怎么了，就是大一才要想这些。现在就业一年比一年难，我给你数数，大一定方向，大二学专业，大三就该开始找单位实习，大四基本就不用来学校了。”

        阮岑一听有些愣，好像是有些赶哦。

        其实她还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来江城读信管也是为了追赶邓珩，谈不上喜欢，未来的就业更是从没想过。

        如今现实被摆到眼前，阮岑第一次思考，是啊，自己以后能做什么呢。

        她其实是一个很好命的人。

        生在一个双教师家庭，父亲是历史教师，热爱追寻历史的真相，母亲则是英语老师，坚信文字是世间最优美的东西，并日常在家里吟诵英文诗歌。

        家里虽然不算有钱，可至少衣食无忧。

        在今天之前，阮岑从来没想到将来从事什么行业。

        学姐的一句话，仿佛一下子将她从理想拉回到了现实。

        现实是需要工作的，而在此之前，她关于未来的所有设想里，都只有邓珩的存在。

        ————-

        她与邓珩的认识太早太早。她甚至可以负责任的说，她从不记得自己跟邓珩的第一次相遇——谁也不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记得什么。

        但在父母和乔婉阿姨的口中，三岁的她已经学会了用脸看人，在一众幼儿园小朋友中，对着小小年纪、却有着一副好相貌的邓珩一眼倾心，扑上去喊哥哥。

        如果说阮岑是大家眼中的乖小孩，那么，邓珩无疑是所有家长家口称赞的聪明小孩。

        在很长一段时间，阮岑确实是拿邓珩当哥哥的，她发誓。

        她才不会因为俗套的英雄救美就动心。

        毕竟，哥哥保护妹妹，男子汉保护小姑娘，再寻常不过。

        当然，这并不能阻止阮岑陷入另一个爱情魔咒。

        相比起时常陷入历史争议的父亲、以及时而优雅时而暴躁的老妈，知性的乔婉阿姨，在很长一段时间，让小阮岑心向往之。

        很难说，她如今的性子没有乔婉阿姨的影响。

        小孩子总是试图追寻大人的爱情故事，并为之感慨唏嘘，尽管她们可能并不知道为什么。

        乔婉阿姨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连带着邓珩的存在，也成为大人眼中的某种禁忌。

        阮岑第一次完整的知道，是在中考后参加高中择校的时候。

        听说，乔婉阿姨有过一个深爱的恋人。

        江城的贵公子，被发配来小安村这一片不毛之地，邂逅了自己所爱，如同王子爱上了灰姑娘，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只有童话才会这么结尾、然后凝固，生活却一直在继续。

        十五前那场大洪水，带走无数人生命的同时，也带走了邓叔叔，只留下一个烈士的称号。

        邓叔叔是一个英雄，阮岑无比坚信。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所以，当时任小安村书记的邓叔叔挺身而出时，邓彦茗这个名字也深深烙印在了无数人脑海。

        然而，英雄给了别人，伤痛却在亲人间蔓延，久久不息。

        如果说一对素不相识的女人，在套上婆媳关系后能和睦相处，那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母亲爱着自己的儿子，妻子爱着自己的丈夫。

        当失去了这层纽带，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

        乔婉阿姨甚至不如童话里的灰姑娘，毕竟她没有一个伯爵父亲。

        尽管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个高中学历，对小安村的姑娘来说已是足够光荣，可对位于江城的邓家来说，显然远远不够。

        儿子一去不回，在穷乡僻壤落地扎根，建设自己的小家。

        邓奶奶反对过、抗议过，终究无可奈何，在两人私自结婚、生下孩子后，高傲的邓奶奶憋着气认了。

        起码那样儿子还会带着老婆孩子，一年回来两趟。

        邓奶奶所设想的千万种结局里，绝对没有儿子英年早逝的选项。——如果知道，她可能死也要把儿子逼回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丧事结束后，邓奶奶发作了。

        她口出恶言，极尽诅咒之能事，怨恨这个女人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更后悔自己纵容儿子的一时意气。

        她唯一的要求只要一个——带走自己的孙子，邓家唯一的后人。

        很难去说这个要求合理与否，毕竟两个女人，一个承受丧子之痛，一个承受丧夫之殇。

        两个苦命的女人，邓珩是她们唯一的慰藉。

        乔婉阿姨同意了，丈夫已死，不论婆婆如何，她总归要代替敬一份孝道。

        所以她带着年幼的儿子，离开居住了半辈子的小安村，来到陌生的江城，试图在这陌生的地方，触及丈夫的余温，一起养大他们的儿子。

        但这份忍让也仅仅持续了两年。

        婆婆常年的精神错乱让人胆战心惊，公公持续的高压政策让人如履薄冰，看着年幼的儿子小小年纪异常懂事乖巧，乔婉后悔了。

        兜兜转转，乔婉再次带着儿子离开江城，回到小安村。

        在这里，儿子将和普通人一般成长，从幼儿园到小学，不需要太过着急。

        所幸，儿子在上幼儿园后，虽然性子冷淡，可也还是交到几个好朋友，其中以那个叫做阮岑的小姑娘为最。

        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追着叫哥哥、喊阿姨，叫得人心都跟着萌化了。

        显然，小邓珩也不能免疫。

        于是，儿子学会了照顾人，学会了尽管不耐烦却一直照应着小妹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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