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戒指
在爱琳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维德干咳了一声，别扭地开口。
“总之，想让我答应离婚，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爱琳下意识地问道，心里发紧。
他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握住她的手，在爱琳的注视下慢慢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气息轻拂过她的肌肤，她心里轻轻一颤，那双宝石般的碧眸凝望着她，他眉眼英俊得像是一道画。
“当你想要离开的时候。”
爱琳一怔。
“请记住，爱琳，这是我的承诺。”他轻声重复，“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请你记起它。我——是最不希望成为你的阻碍的人。”
“可你刚刚那么生气……”她喃喃，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维德伸出手温柔地拂过她的长发，然后替她抿在耳后，凝视着她。
“我发过誓。”他说道。
他当然会生气，抑或说是绝望。
他那么渴望的宝物被紧锁在门后，而他手中明明握有那把唯一的钥匙，即使得不到，也可以永远地把她锁起来，可他却蠢得把钥匙丢进了河里，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他实在是很怕自己的贪心会折断她的羽翼，让她从一个牢笼困入另一个牢笼中。
“生日快乐，爱琳。”他垂眸，微笑着说道。
有什么东西冰凉地滑过她的手指，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他就松开了她。
爱琳心里不由一空，低头张开纤细而长的五指，看着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戒指。
与她的耳钉拥有同样的颜色，红宝石在银色戒指上嵌了一圈，在苍白得能看到蓝色血管的手的映衬下，鲜艳得仿佛是有生命。
“结婚的时候，我没有准备它，因为我不想给你任何束缚。”英俊的青年在晚霞与彩绘玻璃交织出的瑰丽之中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字字真挚，“而这枚戒指，是我的承诺，它代表着你是自由的。”
他希望这枚戒指能和鲁伯特家给她的耳钉带来的束缚截然不同。
爱琳沉默一会儿，w轻声说道：“哦，她真美……”她声音哽咽，“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戒指。”
教堂里的亲吻，郑重的承诺，戴在手指上的戒指。
婚礼上没有实现的一切在她生日这一天全部奇迹般地发生。
他对她说，她拥有随时离开的权利。
她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浪漫的话了。
气氛静谧，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缠绵。两两相看了一会儿，维德说道：“我给回骑士团了。”
爱琳哦了一声，看着他。
“我……我不是在故意躲着你。”他又干咳，解释道，“最近全国各地都有魔兽袭击人的报告，寂夜被群山环绕，周围的城镇村落受害严重，我们需要巡逻。”
“我知道。”爱琳浅浅一笑，仰头望着他，眼神干净，“你是个很好的骑士，会好好保护民众的，对吗？”
他从小一路被人赞扬长大，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朴实的赞美——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赞美他，但他感到有一种情绪在蔓延，他双脚轻飘飘了起来，很沉稳很有骑士风度地应道：“对。”
脸颊又是一阵发热。
“你要小心，不要受伤。”爱琳轻声说道。
维德又点头，说：“我会注意的，今天还要赶回来给你庆祝生日。”
“你已经庆祝过了啊。”爱琳笑着说道，手背朝着他伸出手指，晃了晃红戒指，“我会好好戴着她的。”
“戒指里面可以刻一个阵法，我不太懂这些，你是专业的魔法师，你来决定就好。”维德交代道，想了想，“最好是能逃跑的，或者是疗伤的，防御也不错。”
“……”听起来好没有面子。爱琳皱了皱鼻子，略抬起下巴，严肃地说道，“我不当逃兵的。”
“你忘了你的伤才刚好了不到一个月吗？”他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喜欢她藏起来的小脾气和小骄傲，轻声说道，“你也替我想一想吧。”
皱着眉头想了想，爱琳勉强答应了。
“那……我走了。”维德看着她。
爱琳点头。
维德慢慢转身，拖着步子往前走。
“维德。”爱琳想起什么，在他身后唤他。
“什么？”
他迅速地转过身走过来，眼睛微亮。
爱琳被看得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确定，给在晚饭后了。”维德说道。骑士团的任务结束后，他给去父亲藏身的地方看一眼，还要和乔治王太子商量杰西三王子在剑兰之行摆下的烂摊子。
“那我等你。”爱琳脱口而出。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样子太过可爱，维德手指捏握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爱琳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也小心翼翼地收紧，试探地环在了他的腰上。
很温暖。
温暖得不想放开。
所以爱琳挥手送走他，到底没能把想问的问出口。
比如海德薇，比如那夜的拒绝，比如为何会这样对她。
比如，他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她就那样看了戒指很久很久，才离开了教堂。
神父一路和熟悉的信徒们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走入了祷告室中。
木门合拢，坐在昏暗的屋里面、浑身简朴的红发青年正晃着腿，哼着乡村歌曲，听到声音，他大大咧咧地看了过来，眼角眉梢间都是浓浓的笑意，像是没有任何心事的正直大男孩。
神父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我的魔法对她不起作用。”
“哦，我以为教会的人对于洗脑是一流的。”青年摸了摸下巴，笑容爽朗地说着讽刺的话。
“显然，比不上贵族的手法肮脏而老道。”神父神色不变，也微笑着回道。
“嗯？”科林·加斯科像是闻到了猎物味道的猎犬，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说？罗德尼家还是鲁伯特家？”
“罗德尼家在这方面给鲁伯特家提鞋都不配。”神父耸耸肩，提起蜡烛晃了晃，火焰嚓地燃烧，照亮了屋子，“他们早已在她脑中下了无数个暗示，虽然现在因为她住出来的原因有所松动，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撬开来的。”
“是这样啊。”科林说道，靠回了椅子上，晃着腿也不是很遗憾的样子，“算了，反正今天也只是碰巧遇到了她，能得到她最好，不能也无所谓。”
“没完成公爵的交代，你好像不是很着急？”神父挑起眉毛问道。
“只是没有办法用最简单的方法拐走她而已，精神类魔法不管用，总有别的方法管用。”科林懒洋洋地挥了下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口走，“既然失败了，那就算了，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都已经在神的面前了，好歹祷告一下吧。”神父让出门口的位置，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在这里待得久了，就被你们驯化了。”青年戏谑地说道，眼里却闪着阴沉的光芒，让人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以为合作伙伴应该互相信任。”神父笑笑。
“公爵与教父是合作伙伴，不代表我这头小小的猎犬和你这个区区神父是合作伙伴。”科林打开了门，忽然又顿住，像是想起什么，歪着头问他，“哦对了，差点忘记问了，你有听说过赫顿之眼吗？”
“那是什么？”神父一愣。
“没什么。”科林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不理会神父的追问，摆手，“那我先走了，回见。”
神父望着门合上之前青年笔挺的背影，笑容随着光线暗淡而逐渐消失。终于，在门被合拢的瞬间，他的脸上褪去了所有笑意。
“这头猎犬戒心太高了……”他带着几分厌恶地自言自语，面无表情地掐灭了蜡烛的火光。
嗤的一声，精神类魔法随着烛火散去，没有排上任何用场。
爱琳离开教堂时，觉得心情满涨，奇异的雀跃与深沉的悲观交织，如果就这么回家，一定无法消化掉这些情绪，于是决定再随便乱走一会儿。
经过集市时，有一个红胡子大叔在招呼她买牛奶喝：“加了很多蜂蜜和柚子汁，好喝又解渴！”
爱琳向来不会拒绝，见他热情，就买了，大叔很高兴，当着她的面放好多蜂蜜，她就双手握着冰冰凉的杯子，站在街上小口小口地喝，望着眼前热闹的街景。
驴、马、牛，卖面包的，卖首饰的，来自安弗茹的商人们大声叫卖远方的珠宝，北方领土的大汉们则摆着武器，虽然还没到晚上，旁边的小酒铺里已经坐了许多人，高声笑闹着，唾沫直飞地说着见闻。
鲜活、热闹。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
爱琳啜饮的动作慢了下来，有点出神。
这么一比较，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苍白而又单薄。从前她觉得这样很好，可如今，她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她拥有什么呢？
“小姑娘，你怎么了？不喜欢吗？”红胡子大叔忽悠了一圈，没再忽悠到第二个客人，就转了回来，看着她手里还没喝完一半的牛奶。
“啊，不是的。”爱琳慌忙又喝了一口，想表示自己很喜欢甜甜的牛奶，只是喝得太急，她不由呛住了，大叔和旁边栅栏隔着的酒鬼一起哈哈大笑。
“慢点喝。”大叔一掌拍在她背上，她觉得她背都要被拍断了，“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爱琳眼神很惊讶。
大叔又笑了：“在路边站着喝杯牛奶，都能像是在宫廷里优雅地坐下喝咖啡，你没发现你完全没有融入这里吗？”
“就是啊，在这里就是要放掉贵族架子！”隔壁栅栏边的男人也在吼。
环视了一周，好像她确实很格格不入，爱琳忍不住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来，坐在这里。”他拍了拍旁边的垒起来的木箱子，“踩着前面的箱子坐在这里，对，小心抓好了。怎么样，这个角度简直是绝景了吧？”
爱琳小心地坐在了木箱子堆出的高台上，脚没有凭依地踢踏了两下，好奇地张望着。
黄昏变得瑰丽，玫紫色的光线徐徐落在行人的肩头，月牙在暗色的一边藏着，影子摇晃，烛火一盏盏亮起来，饭菜的香气传出。
风都是自由的。
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她不由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透着点稚气，把牛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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