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祸水
夜晚，王宫里。
灯火璀璨得像是白天，豪华的马车如同川流汇聚在门口，一位位盛装打扮的贵族女子在她的男伴牵引下款款走入了这颗寂夜的珍珠之中，妆点着这座浮华的宫殿。
莉迪亚夫人极尽优美地下了车，挽住男伴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他，左右四顾，看着熟悉的人们今日都穿了什么、和谁过来，十分忙碌，心里想着她今天一定要压过所有人。
维德·罗德尼和剑兰公爵都会出现在这里，她骄矜地想，还有比这更好的舞台吗？
身后又有一辆马车停下，她不经意地回头，下意识地挑剔。
率先下车的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抬头时金发晃动，掠过他的浓眉，碧绿深沉的眼眸似是一瞬间把夜色点亮，周围的火光、天上的星月竟都比不上他此时的俊挺容颜。
莉迪亚夫人心里跳了跳，觉得浑身绵软，舔了舔嘴唇，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除了他，还有谁配站在她旁边，与她一起分享所有的视线呢？
她只要想到那一刻，就觉得心醉神迷，掠夺过来的目光比任何珠宝首饰都要迷人。
他旋即转过身，优雅地欠身伸手，接住了一只戴着雪白珍珠手套的手，虽看不到他们的脸，却能叫人从他的肢体动作中感到他的温柔。
莉迪亚撇了撇嘴，心里酸涩地想，不过是占了他妻子的位置就得到了他温柔对待，可惜那个传闻中的女教师完全配不上他，站在他身边都是在给他丢人。
就算她出身贵族又怎么样？
不去参加宴会沙龙，却去钻研什么魔法，脑袋有毛病！
“亲爱的莉迪亚，你怎么了？”莉迪亚身边的男伴柔声问道。
“随便看看。”她随口回道，眼睛紧盯着马车口，存着比较的心。
踏着暗红色锈花纹高跟鞋的脚伸出车厢，脚踝白得如幽幽一抹百合花，引人遐想。
随着维德用力，纤长的身影从马车翩翩落下地，只见厚实的黑色大氅下，鲜艳的裙子似在黑夜里燃烧的花朵，褐发被盘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容颜精致柔和，她眼波轻扫掠过旁人的身影，转眼又撇开，周身笼着淡淡忧愁气氛，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那是……谁？
莉迪亚听到了抽气声才回过神来，她看到她的男伴痴痴看着红裙女子，看到旁人怔然驻足的模样，怒上心头，鞋跟直接踩在他脚上。
“啊……！”他惨叫出了声，登时打破了静谧，周围人齐齐向他看去，维德他们也不例外。
“你怎么了，亲爱的？”莉迪亚笑眯眯地挽着他的手臂。
“哦……嘶……没有……亲爱的，我们走吧。”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刚刚那个不知名的美女，他丢不起这个人，低下头，忍着痛只想快点离开。
莉迪亚冷笑一声，随着他离开，心里还残余着震惊和不信。
那是爱琳·鲁伯特？怎么可能！那个不起眼的、灰突突的、毫无女人味的魔法师……
不，她才是今天最美丽的女人，她不可能被压过去！
“她认识我……？”
爱琳看着他们一瘸一拐走远的背影，搀着维德的手臂试图站稳，脑袋里回忆着刚刚飞刀一般刺过来的视线。
“或许在哪里见过你吧。”维德收回视线，对此不感兴趣，只是盯着她的脚，手撑着她嘱咐道，“你别看别的地方了，专心走路，好好扶着我，不要扭到脚……听到了吗？”他无奈地敲敲她的额头，拉回她的注意力。
爱琳目光转了回来，看了会儿他的俊挺眉眼，了然地点点头。
懂了。
她丈夫就是个祸水，她是真的很无辜。
宴会中央，一个金发蓝眸的年轻人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戴着复杂嵌套的水亮绿宝石和金戒指的纤长手指轻轻握着酒杯，举手投足都是贵气。
尽管他阴郁苍白的面孔上大写的不耐烦，但他那过于华丽精巧的眉眼，简直如同打翻了宝箱一般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实在是叫人难以生气。
这就是被私下戏称为“王国之宝”的乔治王子了。
问他政事，他一窍不通。
让他比武，他剑都举不起来。
人们都传言国王真正中意的是正在北面平息叛乱的杰西王子，乔治王子迟早要完，王公贵族们私下里谈起他，都当他是一个笑话。
但这不妨碍大家把他当做舞会上耀眼的明珠，点亮整座大厅以取乐，这也让他在社交界的名声非常响亮。
有位贵妇说过一句至理名言：“没有请到乔治王子的宴会，就已经失去了一场伟大的宴会所包含的必要要素。”
好在这是国王亲自举办的舞会，乔治王子不敢不让他父亲伟大，再怎么不耐，也只能乖乖站在这里等着开场。
该死的，这群苍蝇一样围在身边的家伙们，是想试着用各种香水把他熏死吧……
他精致的眉眼间掠过了十分的嫌恶，浓郁的过分的气味里夹杂着丝缕腐烂一般的味道，简直是可怕的物理攻击。
而眼前这群家伙们的装扮就更不可理喻了，如同用宝石绸缎堆砌、用铅粉胭脂作画，可怜的乔治王子审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捏着酒杯细细腰身的纤细手指，就如同每一根都有了自己的意志，扭曲地弯起。
忽然，靠近门口的地方响起了一阵轰动，继而是一片古怪的寂静，他听到达西总管用他惯常的柔和嗓音，如同吟唱般感叹：“老天，我真希望我是一名绝世画家，可以将这一幕一分不差地画下来。”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搞得他好像没参加过舞会似的，寂夜这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开舞会的地方，至于吗。
乔治王子撇撇嘴，却也忍耐不住好奇望了过去，结果立刻怔住，微微睁大了那双眼尾翘起的蓝眼睛，低声惊呼：“嘶……维德终于有情妇了吗？”
英挺的男人穿着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身姿笔直挺拔，俊朗容颜灼灼如太阳，碧眸里似藏了许多深情叫人沉迷，却又会为他无懈可击的礼貌氛围却步，不敢靠近，只有在看着他身边的人时，笑意才会化了一般，变得真实；
他身边的女士刚被他服侍着脱下黑色大氅，鲜红的裙子摇动如花朵骤然绽开，苍白的肌肤似要晃花了人眼，五官精致，光看容貌或许不算是顶尖的美人，但那眉宇间独有的忧郁气质，几乎能看到蓝色血管的修长脖颈，淑静优雅的举止神态，无一不像是被珍藏的美丽瓷器，让人生怕她被打碎。
想要凑齐这样容颜气质俱佳的般配男女，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静之后是惊叹，大厅之中，人人都带着一种别样的感慨，同时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从未在社交场合见到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莫非是一直被宝贝地藏在家里的情妇？
不是吧不是吧，国王亲自召开、王太子甘当装饰、公爵来当主宾的隆重舞会里带着情妇参加，哪怕是维德·罗德尼这样有荣誉名声护身的人也会被骂得很死得其所啊！
难道这就是爱情，能让人用脑浆糊脸的爱情？
人们在惊艳之后，望着爱琳的脸就觉得上面刻了两个大字，祸水。
……好、好诡异的气氛。
生怕崴了脚摔了跤、让维德从此不做人的爱琳死死地抓紧他衣袖，敏感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奇怪？”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看不到他们对你的赞赏吗，你是今晚最出色的女士。”维德喜悦地说道，小心撑着她，已经在琢磨着要找工匠改进高跟鞋的事情了。
鉴于大部分城市地面一言难尽无法描述的卫生条件，能够避免污物的高跟鞋深受贵族老爷夫人们的喜爱，最后变成了一种礼仪和时尚。
按道理维德也能穿，只是他从小练武，习惯了穿靴子，也就没有尝试过。
他看别的女士们行走自如，以前一起出席舞会的女孩们也笑容灿烂，就误以为穿它很轻松，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穿跟鞋会累。
爱琳对维德的话那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其实她也知道，她这样盛装打扮很怪，就像是把路边的野花硬插在昂贵的瓷器花瓶里，或者是一头犀牛闯进了孔雀族群里。
可她能怎么办啊？！
总不可能真的穿个黑漆漆的魔法袍，仿佛是要过来诅咒美丽的公主在成年的那一天陷入永恒的睡眠一般吧？！
不管了，反正这都是维德挑的衣服，就算笑话也是一起被笑。
爱琳自暴自弃地想着，却没有注意到维德愉悦的微笑。
作为常年游走在王宫以及社交场所的人，维德当然知道爱琳在传统贵族圈里是什么样的名声。
她迟早要在社交圈亮相，但怎么亮相才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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