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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满园


林府外重兵把守,景明帝从车舆内下来,不等常如福引路,就踏入府中。

        龙靴踏在白石砖上,留下一串脚步声,回荡在空落落的林府。一路行去,不见半个人影,府内的丫鬟仆人在林世白出事后,都径直离去,有人还趁乱顺走了金银珍宝。

        常如福见景明帝越走越歪,道:“陛下,林大人的书房在右边。”

        景明帝点头:“他此刻应当不在书房。”

        他行过水廊,往一处院落走去。

        杏花清香四溢,杏枝探出高大的院墙,花瓣洁白胜雪,层层盖住墙头的青瓦。

        景明帝记得,林云疏最爱的花便是黄蕊杏花。

        院门松松掩着,常如福上前想推开门,却被景明帝用手拂开。景明帝立在院外,亲自推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院外的风倏忽间吹进去,惊扰了一院杏花,将落未落的花瓣顷刻就扑向景明帝,景明帝踩过一地杏花,见林世白游于满院杏花树内。

        林世白手持剪子,用手拉下一枝高高的杏花,似不满意,手一松,将杏枝放开。

        景明帝摆手,常如福守在院外,不打扰他们。景明帝走向杏花树,静静看着林世白,一言不发。

        林世白兀自拨着枝头,挑选到满意的杏枝就剪下来,他动作熟练,像是做过千百次。

        林世白采了几枝杏花后,就踏入卧房,景明帝跟在他后面。

        卧房内的陈设与二十二年前的别无二致,看得出来是日日有人打理,就连花瓶中插着的花都与当初一样。

        林世白把将要枯萎的杏花拿出,放入刚剪的杏花:“你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好几次传信都差点被父亲发现,还是我掩护了那个送信的仆人,才让你们没断书信往来。云疏是世家内最尊贵的女儿,她的婚事关乎着林家的荣耀,甚至能左右朝堂局势,因此,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以皇后的要求培养她。”

        “在父亲的灌输下,云疏对于婚事没有概念,她只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嫁给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皇子,但自从遇到你以后,她就变了。”林世白修剪着多余的叶子,“云疏在襁褓中时,软嫩嫩的一小只很是可爱,我总是喜欢抱着她逛林府的园子。她会走路以后,再也不需要我抱了,我俩就结伴走去园子,但她一步一顿,走得很慢,吵着要兄长等她。”

        一粒灰尘落在林云疏生前最爱的木案上,景明帝用袖子擦去灰尘。

        “我们日日相伴,她的心思哪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当然知道她每天神不思蜀在想什么,其实,我也想要她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才会在暗中帮你们。但终究还是先皇快了一步,将她许配给了太子苏元清,而且那苏元清竟不识好歹,执意要娶乳娘万氏为正妃,我的妹妹居然给他当了侧妃!”林世白说到这里,气从心来,声音都颤抖了,“父亲与我都很愤怒,但皇上赐婚哪有我们抗拒的余地……”

        景明帝痛道:“是我来迟了。”

        杏花轻轻晃着瓣儿,林世白说:“你得不到她,便在七年后将她毁了。”

        “我没有!”自登上帝位后,景明帝很少将情绪外露,如今却是无法控制自己,他紧抓着木案的一角,“她在我去之前就喝了鸩酒……”

        林世白苦笑:“苏元清,她是怎么死的还重要吗?是我林家的女儿倒霉,被皇室的兄弟俩吸干了精血。就算你没有杀她,但她也因你而死了。”

        景明帝暗沉着眼神。

        林世白年迈,站久了觉得腰痛,就捶腰坐在绣墩上,啜了一口清茶,听到景明帝问:“万氏妒性大,不容许妃嫔生下皇嗣,我侄儿是怎么在宫中活下来的?”

        “我也不知。”林世白摇头,用茶盏拨开茶沫,“那夜,我悄悄潜入云疏的宫殿,有个身受数刀的太监认出我是林云疏的兄长,他拉住了我的衣摆,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这个孩子的存在告诉了我。我半信半疑,但到底是妹妹的孩子,我做不到坐视不管,就一直派人在民间寻找他。”

        景明帝沉吟:“他受苦了……”

        “何止是受苦。”林世白回忆着,“我见到他时,他正抓着一只把他手还大的活老鼠往嘴里塞,老鼠吱吱叫着,利齿胡乱咬在他手背上,他也不害怕,只狼吞虎咽地撕咬着老鼠。我当时就呆住了,不敢相信这是妹妹的孩子,他浑身脏污得不能看,泥土沾染了他的脸,看不清样貌,但眼睛里倔强明亮的神采却让我不得不相信这是她的亲生孩子。”

        景明帝心中悲恸,他从来都觉得夺取帝位不仅是为自己保命,更是为天下苍生着想,但他此刻后悔了,若是自己不发起那场宫变,是不是林云疏就不会死,她的孩子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他欠林云疏太多,几辈子都还不完。

        弥漫都城几日的乌云被风吹散,春阳推开阴霾,温煦的阳光投在林世白身上:“我时常梦到她未出阁的时候,在梦里,我亲自背她进了婆家,那是个不起眼的世家,但她丈夫爱她敬她,她……一生无忧……”

        话音散在满室的花香里,林世白嘴唇乌青,倒在桌上,已是咽了气。

        花瓶被林世白垂落的手带过,跌下桌子,摔成碎片。常如福听到打碎器物的声音,着急地跑进来:“陛下,您没事吧?”他还没来得及换气,就发现林世白死了,当即愣在原地。

        景明帝不答,自顾自将地清理干净,又去院内折了几枝杏花,插在木案的瓶中,做完这些事后,他把带毒的茶水倒在卧房外。

        常如福没有擅自帮景明帝清理,他看着身前景明帝的背影,听到这位帝王说。

        “厚葬首辅。”

        景明帝步出院子,满院黄蕊杏花飘扬而落,吻在他的肩头、发梢,他摘过一片花瓣。

        云疏,是你吧。

        武陵侯府多了一个病人,那病人还被侯爷金屋藏娇似的不让其他人瞧见。

        楚夫人端着汤站在卧房外,透过雕花窗,她悄悄瞅着里面的情景。

        一帘青纱内,朦朦胧胧可见有一人披着外袍,靠在另一人胸前。

        谢飞卿捂住鼻子,好看的眉毛紧蹙,推拒着楚煜的手:“我不想喝,这药喝了也没用。”

        楚煜一笑,药碗凑到自己嘴边,谢飞卿羞恼,压低声音:“你母亲还在外面呢。”

        楚煜挑眉,把药递到他眼前,叹道:“她这几日总藏在外面,还当我们不知道。”

        谢飞卿呲牙咧嘴地喝完药,只恨自己这幅身子不如往日,打不过楚煜,要不然他哪能每日被楚煜哄着喝完药。

        他中毒后,楚煜就像是失了神智,不吃不喝地守在他榻前。等他醒来时,身体软绵绵的,一运气就发现武功尽失,脑子一下就懵了,转头见楚煜见自己醒了,欣喜得跟大狗见了骨头似的,他瞬间气闷,一拳砸在楚煜胸口。当然,这一拳对于楚煜而言,连挠痒痒都不算。

        这厢,楚夫人鼓足了勇气,掀开青纱,足不露裙地靠近两人。

        她看着与儿子相偎的谢飞卿,努力接受着事实,不自然地将汤放在矮几上。

        她自暴自弃地想着,还能怎么办呢,自家儿子油盐不进,就拼死拼活地守着谢飞卿,与其看到儿子一生不娶,还不如让他们在一起得了,抱孙子什么的,是她没这个福气,唉……

        楚煜将谢飞卿搂紧了些,让出一块地给楚夫人坐,楚夫人心情复杂,缓缓开口:“样貌无双,身姿清逸,才高八斗,身家清白……”

        她看似在夸谢飞卿,实则在劝服自己。这么好的媳妇上哪找去,就算是男的也好像没什么了,知足吧,知足吧。

        谢飞卿被她说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不止,楚夫人麻木地递给他茶水。

        谢飞卿咽下茶,喉咙舒服了些:“多谢夫人。”

        楚煜挤眉弄眼:“错了,是娘。”

        谢飞卿生涩地吐出一个字:“娘……”

        楚夫人应了声,摇头道:“旁人生一胎能得个儿子就谢天谢地了,我倒好,生一胎有两个儿子。”

        楚煜见她接受谢飞卿,趁热打铁道:“您是谁啊,福气大着呢。”

        楚夫人觑他一眼,楚煜冲她一笑,转头就弄了一勺汤,对谢飞卿说:“再不喝就凉了,咱们娘还不容易弄一顿,可不能浪费。”

        谢飞卿抿下汤汁,心想,也是大伙不知道他此前要弑君,否则楚夫人哪能道出“身家清白”。

        林世白围困世家是众人皆看到的事实,景明帝压不下大臣的声音,将林氏一族贬为庶人,万幸谢飞卿那时在宫中,臣子们便不知道谢飞卿也牵涉其中,景明帝也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保住了林云疏唯一的血脉。

        楚夫人走后,谢飞卿有些倦,他自从中毒后就很嗜睡。

        楚煜将盛汤的碗放在矮几上,谢飞卿撑着矮几起身,还没走几步,就身子一晃,往后仰去。

        楚煜急忙把人接住,才没让谢飞卿磕到矮几,他将失去意识的谢飞卿抱到榻上,一遍遍唤着。

        “谢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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