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窥破机巧
慈安宫内，静太妃正斜卧在凤纹锦榻里，神情恬静地捧读一本经书，很是专注。风华绝代、青春永驻的她，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美。
彼时夜色降临而她浑然不觉，直到兰青嬷嬷擎了一盏鎏金仙鹤宫灯过来。
那仙鹤一脚独立，双翅平展，身姿纤巧，栩栩如生。头顶和双翅各顶着一支烛火，将寝宫内映照的明亮许多，亦令静太妃抬头去看。
“哦，这都什么时候了？”静太妃放下手中经书，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问道。
“酉时了。”兰青嬷嬷看一眼静太妃，神色隐晦，“未央宫那边儿传来消息了。”
“哦？说说。”静太妃将纤细柔软的身躯舒展开来，闭目养神。
“诺。”
随即，兰青嬷嬷就将晚膳时候未央宫内发生的一切禀报给了静太妃，十分详尽。
“安若夫人......这是有意为自己母子两人在宫外培植一些势力吗？呵呵，她竟然还搭上了裴连恩这条线。有意思的是，徽帝竟然还默许了。”静太妃缓缓睁开双眼，一番思忖，似笑非笑。
安若夫人的手法虽然巧妙，但放在静太妃眼里，始终还是不够看的。静太妃想，她一定是与裴连恩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甚至交易。裴家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很大的难处，才逼不得已兵行险着，动用了裴连恩这条线。否则，裴连恩身为徽帝跟前儿的宠侍，也就是裴家如今最有力的的倚仗，身份何其敏感，不到非常时期，裴家一定不会要他与后宫嫔妃联手行事。
而安若夫人呢，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娇柔和善，但能独得徽帝恩宠这么多年，又硬生生压制住了比自己位高一阶的皇夫人慕容娴雅，静太妃自然不相信她没有一点儿城府。
只是，她这么做，就很有一些意图上位的意思了。
不过，这些却都不是静太妃所过于在乎的，她最在乎的还是徽帝的反应——徽帝一向精于权谋，静太妃想他一定也对自己身边之人与后宫嫔妃的勾连有所察觉，但他还是默许了。
那他默许安若夫人和裴连恩做到什么程度呢？是仅仅默许两人协助裴家投机取巧、度过难关吗？他宠信裴连恩，自然也想卖一个情面给后者，护其家族周全，这确在情理之中。
又或许，他有意促成裴氏一族与苏王一脉和陈氏一族的结盟，扶持这股势力以制衡日益壮大的青王一脉，这也是无可厚非。
但倘若——他默许的是安若夫人的上位之心，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安若夫人的羽翼一旦丰满，必定会私心膨胀，极力扶持她所出的四皇子登上皇位！
静太妃深深蹙眉，又问兰青嬷嬷：“裴连恩何时出宫？”
“明日一早。”
“那你随他一同去，仔细探查苏城之内各方势力的动向。裴连恩身为徽帝跟前儿最信得过的人，这么多年来，哀家为了避嫌，既未对他示好拉拢，也未对他敲打提点，也是时候让他明白一些道理了——不管是后位还是皇储之位，我这一支慕容一族的分家，都是当仁不让的！还有，你要多多留意陈家和裴家的这两位小姐。哀家总觉得这出戏诸多巧合、过于精彩，竟像是事先彩排过的似的。”
“诺。”兰青嬷嬷应着，想了想，终究还是略有一丝无奈地叹息道，“唉，奴婢知道有些话您不爱听，但......皇夫人......”
静太妃却抬手打断她的话：“娴雅终究欠了些火候，要不是哀家多年来为她平定这后宫的许多风险，她怕是连皇夫人的位子都坐不住！更别说皇后之位！哀家若是扶她上来，也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招致灾祸！而她亦无力应付！”
“您.....言之有理。.”兰青嬷嬷只得作罢。
翌日，清晨，东方的天际也还只是微微泛起鱼肚白，一辆车辇便早早地行至皇宫大门前，请求放行。
那拉车的是一种形状似牛却身子奇大的异兽，体型比牛至少要大出一倍。它浑身无毛且长满青黑色的鳞片，头上同样长着两支又长又尖的犄角。但脑袋却比牛还要纤细、小巧许多，显得极其不协调，看起来有点儿尖嘴猴腮的。
它四只坚硬硕大的蹄子也和牛相像，有些焦躁地于宫门前来回踩着地面，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出宫驰聘一番。不时地张嘴喷气，露出细密尖锐的两排牙齿，以及一条极其狭长的血红舌头。
这种异兽的名字叫做伪麒麟，性情暴躁，不太好驾驭。但速度倒是奇快，不在飞云骢之下，只是没有凌空飞行的能力。
而飞云骢这种高贵又珍稀的皇家御用异兽，向来是身份尊荣的皇室成员出行之时才有资格调用的，并不是裴连恩所能享受的起的。
而朴实无华的青色车厢之内坐着的人，正是奉旨出宫的裴连恩，为他驾车的是一名拥有七门修为的大内侍卫。
待守门侍卫查验了通行凭证，确认无误，正要放行的时候，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兰青嬷嬷缓缓从天而降。
她落在地上，又缓缓走到车厢前，淡淡地说：“裴公公可否带上老身一同前行？”
她似乎对裴连恩没什么好感，平日里总是下垂的厉害的嘴角从未扬起过，就连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咦？”裴连恩伸手撩开车帘，探出脑袋，惊讶地看着兰青嬷嬷，“是嬷嬷您呀？”
“很意外吗？”兰青嬷嬷冷冷清清地瞥他一眼。
“呃......不......”裴连恩面露难色，有些支吾，“怕是不行呢，洒家是奉旨出宫办事儿，陛下可没交代，要带您一同前行呢。”
“不行也得行！自有太妃娘娘担着！”兰青嬷嬷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粗暴地一掌隔空将裴连恩打回车厢内，便像一只彪悍的大鹅似的，径直飞入了车厢。
“哎！嬷嬷您......怎么如此不讲理呀！”裴连恩在车厢内摔的四仰八叉，挣扎着坐起身来，很是无奈地看着挤了进来的兰青嬷嬷。
“出发！”兰青嬷嬷却没准备道歉，甚至都不理裴连恩，径直对那驾车的大内侍卫说道。
侍卫有些无措，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出发！”兰青嬷嬷见车辇居然未动，隔着车帘又大吼一声，耷拉着的两侧脸颊微微颤抖。
她浑身术力澎湃涌动，将垂着的车帘都掀开，露出她极其不悦的面容。
“好好好！出发！”裴连恩被兰青嬷嬷的其实震慑，只得认怂，对那侍卫下令。
“驾！”侍卫不敢怠慢，使劲儿抽动起套在伪麒麟身上的缰绳。
“嘶！”伪麒麟早已急不可耐，发出一声尖细的嘶鸣，奋力疾驰，直出皇宫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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