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赎罪
岳紫阳拂袖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凌逸辰还是能从空气里感觉到岳紫阳身上那种浓浓的杀气。
“皇上，您这是何苦呢？”九成看了一眼醉意朦胧，走路都不稳的凌逸辰，心中担忧，但又不好实话实说，只能从旁敲侧击，希望凌逸辰不要跟黑巫女作对。
凌逸辰起身，走进竹林，潮湿的露珠把鞋子都打湿了，可是他浑然不觉。
尽管记忆里没有她，别人的言论里也没有她，可是凌逸辰自问心扉的时候，他是知道的，那心口跳动的每一丝回音里都有她。
对她的深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忘记的，更不是几百颗忘忧丹能解除的。
凌逸辰握紧竹子，目光恨不能穿过这些竹林里看清楚梦里那个紫衣女子。
他清楚记得紫衣女子叫他反抗，可是他却不明白到底反抗什么。
现在，他似乎隐约清楚。
“皇上……”
“九成，传朕的旨意，立刻与靖国休战，并派一位使者前往靖国说和……”凌逸辰看到九成发怔，提高声音重复一次，“你听到了没有？”
“奴才，奴才听到了，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决定，为了攻打靖国，我们耗费了半年的时间准备……”九成抬起头，看到凌逸辰的眸子变得与往常不同，那抹清亮，渐渐变成了一种深沉。
“朕不愿意再做一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凌逸辰转身往回走，穿过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小路，折过竹林就走到一处小桥前。
桥下流水潺潺，还有几声蛙叫在夜晚份外的清亮悠远。
多少夜晚，他抱着岳紫阳坐在这石桥边诉说衷肠，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也不过是岳紫阳手里的一个玩物而已。
不知觉间，拳头紧握，眸光里也闪过一丝的坚决。
他绝对不会再让岳紫阳伤害她，哪怕她恨他，怨他，想要从此之后忘记他，这些都没有关系。
九成看到皇上停在石桥前一肯走，猜到凌逸辰是在回想前尘往事，就上前溜须拍马道，“皇后娘娘最喜欢这小桥，皇上就经常晚上带了灯笼和晚膳在这边与皇后娘娘共饮。想想那些日子，算是皇上过得最快乐幸福的日子……奴才觉得，皇上还是收回刚才的成命，因为为了这一天，皇后娘娘费尽了心血。”
思绪戛然而止，听到九成在身后啰嗦，凌逸辰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本来握紧的手心更加紧了紧，他迈开大步，恨不能顷刻间就离开这坐石桥，因为他再也不想沉浸在那种花前月下的温柔乡里，将许多重要的事情置于身后。
回到正阳殿，凌逸辰将过往的奏折重新审核一次，才发现在过去的那么长的时间里，自己野心勃勃，竟然计划过权倾整个大陆。
他的手指放在牛皮制作的地图上，不由地轻微地发抖。
仿佛看到，整个大陆因为战火而血流成河，尸骸遍野。
“啪”地一声，凌逸辰将手掌摁在了地图上，他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旁的宫女被这响声惊了一跳，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跑进来跪在地上的时候，才发现凌逸辰依旧在皱眉头沉思，丝毫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一个宫女抬起头，那纤细的眉，和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睛一时之间撞击了凌逸辰的心，原来，他一时将这个宫女看成是在大裂谷里对他拼死相救的紫晴了。
“你叫什么名字？”凌逸辰缓缓放下奏折，对对错错都已经铸就，如今他想的，只是怎么样才能尽力挽回这一切。
“婢女名叫月珍，是香芸苑里的奴婢，因皇后娘娘说奴婢灵巧，所以将奴婢安排在正阳殿里侍奉皇上。”月珍说话声音清脆，透着几分伶俐，如果不是岳紫阳介绍来的，凌逸辰会凭着她的眉眼和机敏产生好感，可是听到是岳紫阳调来的之后，凌逸辰一时沉下了脸。
月珍本是一个荒芜宫里的守院丫头，因有一次皇后娘娘头上的簪子掉了，她匆忙过去拾起来双手捧上，机缘巧合才得来这么一个好差事。
她****盼，月月盼，盼得就是皇上对留意她，能让她侍奉左右，成为一个嫔妃。
想到这里，月珍的脸色微红，皇后娘娘允诺过的，她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她低着头，只看着自己水葱一样的手指，庆幸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粗活，保护这双手像葱白一样细腻柔嫩。
“九成，你去查查，朕这宫里有多少人是由皇后娘娘安排进来的……”凌逸辰的声音极沉，沉得像是乌云密布的六月天。
他信任过岳紫阳，将她当作是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人。
甚至要比自己的爹娘还要重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她的巫术控制而迷失心性。
六年，或许更久。
九成匆匆取了正阳殿里执事的花名册子回来，手指翻了几页，一行一行地数着，最后连九成也吃了惊，这正阳殿内上上下下除了九成，别余的人竟然都是由皇后娘娘直接或者间接安排进来的。
“皇上，正阳殿做事的婢女内监共四十八人，除奴才外，别余的奴婢都是由皇后娘娘亲手挑选放在皇上身边的，而且，在进入正阳殿前每一个人都受过训练……”九成及时闭嘴，他察言观色，想知道此时皇上的态度，但这一次他没有如愿。
皇上的脸色清冷，越来越凝重，像是乌云压境。
九成本想试探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但最后还是默不作声，静等皇上的吩咐。
“将这些人都给朕换走，一个也不许留……”凌逸辰微怒，看着地上俯身，脸上还带着几分魅惑人心表情的月珍，冷冷道，“将婢女发落到冷宫，内监发落到皇陵看守陵墓……”
说完，凌逸辰起身，走进内厢房，将门重重关上。
他靠着门，心底却是无底洞一般的恐惧。
他的脊背渐凉，心也渐渐失去了温度。
昨日的仙境因为一阵狂风吹来，转眼间失去了原有的温情。
原来岳紫阳一直都在控制他，可是他却从来都不知道，他把这些都看作是岳紫阳对他的关心或者是保护。
“皇上，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奴婢发落到冷宫，那里连乌鸦都不呆，我们怎么能呆得下去，皇上开恩啊……”月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连梳好的发髻都散了，头上的珠带散了一地，珠子迸落，在黑曜石地上弹跳着。
九成吩咐护卫强行把她拉出了正阳殿。
因为正阳殿所有当差的人都被换了去，一时又没有找到可靠合适的，大殿里冷冷清清的。
连续几日没有服用忘忧丹，可是凌逸辰却再也不做梦了。
他亦想到那日在大裂谷里，川鲛说出那件事情的时候，紫晴的脸上连最后的恨意也消失不见了，她只把他当作一个不相干的人。
所以，现在连梦也由不得他了吗？
他走到桌案前，案上摆放着狼毫，他铺开宣纸，执笔在纸上勾勒，只是随心所欲地画，可是画中出现地却是紫晴的模样。
这时候九成走来，看到这画，脸上的表情全僵住了。
“皇上，若是这画被皇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不仅会生气，还会牵怒于紫晴。”九成提醒。
凌逸辰当然知道岳紫阳嫉妒成陷，但过去，那都被他称作是爱他的表现，但现在他明白岳紫阳爱的只是她自己和祭坛，根本不是他。
夜色已深，正阳殿里因为调整婢女和内监，所以彻夜灯火辉煌。
岳紫阳站在屋顶，静静地看着凌逸辰的一举一动，他挥毫泼墨的样子也是那么的俊逸，这时候岳紫阳十分好奇凌逸辰到底在宣纸上画了什么。
她施展巫术，瞬间宣纸上的线条变得粗大了十倍。
那幅画就在岳紫阳面前铺展，那画中的女子美丽，坚定，连眼神之中袒露的都是无惧的神色。
岳紫阳看到凌逸辰画的竟然是紫晴的画像时，心里千回百转，无法用言语说出自己的感受。
只是觉得盛夏之夜，原本喧哗而热闹的夜色原来也可以如此的寂寞和冷清。
“阳石紫晴……岳紫晴，你们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岳紫阳自问，可是此时她的心底已经冷硬如磐石一般，她渐渐将五指握紧，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勉强控制自己的心绪而不至于当下冲进去撕了那幅画。
自紫晴进入祭坛之后，发生了许多的怪事。
但她从来不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身边的人就会这样的背叛她。
可是现在凌逸辰脑海里的却是这个紫晴，岳紫阳心里渐渐想，一定要尽快分坛，由此才能稳定祭坛地位，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将紫晴摁死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
岳紫阳轻轻从屋顶下来，她看了一眼熟悉的皇宫景物，心里却在揣测，说不定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回到祭坛，已经深夜，岳紫阳关好石门静静地想了一会，最后合衣躺在床上，想象着未到来的七夕该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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