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高热

与其说瑾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倒不如说她对褚非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笃定。

        所以不管她是被困在这山崖上，或是山上崖下还有许许多多追杀她的人，一看到褚非离完好的待在她的身旁，她的一颗心便安定了，困了累了她照旧能闭目而寐。

        褚非离和瑾妍身处山崖中断，崖壁偶有光秃秃的树杆探出来，亦有崖石兀立，如若褚非离一人倒也罢了，即使踩到了干裂的枯杆或是断裂的崖石，他也是能轻松脱身的，可如今有瑾妍在一起，夜色又极为浓重，想要到崖顶去可就难办了。毕竟不可能每次都像刚刚那样幸运地碰到好的树枝和崖石。

        褚非离看了看天边虽透着乳白，可夜色却渐渐暗了下来，这半山腰的风格外的刺骨冰冷，莫不是要下雪了吧？褚非离觉得他的身子倒无碍，但是瑾妍就绝不能受寒气的。前些日子，褚非离拦下张太医细致地问过了瑾妍的身体状况，所以对于瑾妍的健康状态，褚非离是相当的了解。

        褚非离决定自己先去探探路，再回来接走瑾妍，可他刚要起身，瑾妍去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口中含糊不安地说道：“许姐姐，我知道我是罪人，是我害了你和无畏，更害了罗大哥，你、王玉、别，别走。”

        瑾妍断断续续的话，褚非离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手僵在瑾妍的双手间，变得滚烫。

        瑾妍语声一落，也徐徐睁开了眼，黑暗中，她见自己握着褚非离的手掌，忙松开了手，脸跟着莫名烫了起来。

        “你且独自待上一会儿，我去探探能否上到崖顶去，只怕晚上会有风雪的。”褚非离站起身，若无其事的说道。

        “天已经黑了，冬日里的树木都已经枯萎，还是待天亮看得清楚的时候再上去吧。”瑾妍亦跟着站起了身。

        “无妨的，我一个人倒也轻松，我探探就回。”褚非离说着跨步，似要纵身。

        “不要，褚非离、”瑾妍一时情急捉住了褚非离的袍袖，她想说她不想再让他去冒险，哪怕一丝的危险她也不愿意，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顿了顿小声地说道：“我害怕、”

        褚非离的身子顿住，一瞬后，他转过身子，望着瑾妍有些无奈，好一阵后，他笑着说道：“这里又不会有豺狼，再说了就算有，你只管拿出一半对我姨母的泼辣模样，它们也会被赶跑的。我若不去找条出路，晚上若真有风雪，只怕我们都得冻死在这儿。”

        瑾妍没有因为褚非离笑话她而生气，她松开了褚非离的衣袖道：“那、你自己小心。”

        褚非离跃身而起，足底轻点在一小块突出的崖石上，一个借力向另一块大石一跃去，一番兜转，褚非离抬头往上面望了望，天色已暗，已经看不清何处是崖顶，褚非离向一棵大枯树上跃去，可他刚触到那粗壮的树枝略一用力时，整颗树便断裂开来。

        四周已经漆黑，瑾妍什么也看看不到，她一会儿便唤上一声褚非离，什么也不说，只唤上那么一声，褚非离亦淡然地回上一声我在，瑾妍便安心了。

        瑾妍可以说是凝目聚神地望着褚非离离开的方向侧耳倾听，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声响，可是不多一会儿，她便听到有东西自斜上首跌落下来的声间，瑾妍心中一惊，忙唤起了褚非离，这次没有褚非离回应瑾妍的声音，只有一大段树枝自旁边跌向了崖底在风中发出了窸窣的声音。

        瑾妍趴在在崖边望着崖上不停地唤着褚非离，可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的声音来回应她，瑾妍的心中越来越沉，她吸着风中的冰凉空气，唤着唤着竟抽噎了起来。

        “瑾妍，你在哭什么？”褚非离回到石块上望着趴在大石边缘的瑾妍，笑着问道。

        瑾妍听到褚非离的声音，整个人顿时反身站了起来，可能因为急切起身，站立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右腿的伤口，疼得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可她却笑着立即扑向了褚非离。

        褚非离一触到瑾妍的身躯，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瑾妍双手圈住了褚非离，喜极而泣道。

        “瑾妍，你真的在意我的生死吗？”褚非离怔了一瞬轻轻地问道。

        “对，我不想身旁的朋友们出事，由其是为了我而出事，柳儿，翠岫，甚至素不相识的罗大哥，他们都是因为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褚非离我希望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不仅是这次，就算以后每次的战场上你都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瑾妍退一步望着褚非离的面庞认真地说道。

        褚非离认为瑾妍的所有担忧，都是因为她认为他是被她所累，才盼着他平安无事的，可没想到她说他在战声上时她依旧会担心，虽然她只当他是朋友，但足够了。

        褚非离望着瑾妍认真地点了点头。

        瑾妍抹去颊边的泪，她伸出手在褚非离的右臂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瑾妍拧这一下算是用尽了力气的，但褚非离没有吱一声亦没有躲闪，他由着瑾妍。

        “你不疼吗？还是，这都是假的？”瑾妍退后一步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疼，但我是真的在你面前。”褚非离的左手放在瑾妍刚刚拧过的右臂上说道。

        褚非离说他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在崖壁的一块大石后，幽深暗黑，却足够遮挡风寒。

        褚非离带着瑾妍借天边一点微弱的光，照着他刚刚回来的路线一路跃向了山洞。

        两人到山洞时，洞口处燃着一个火堆，火光将洞里照得光亮明晰，瑾妍跛着脚向火堆奔去，她在火堆边坐下了身子，只一会儿，暖意袭来，全身都热烘烘地，瑾妍才惊觉自己的身子早前是被冻僵的。

        全身暖透时，瑾妍觉得胸口处的旧伤疼痛愈加明显，她弓起身子，肚里却发出了咕咕声，一旁的褚非离抬眼看了看瑾妍，遂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别说这个季节外面根本不会有什么野果能充饥，就算有，只怕瑾妍也是不会允许褚非离踏着夜色去采摘的。

        “睡上一觉吧，明儿个一早我就带你回去，好吃好喝，只要你想的都会有。”褚非离耸了耸肩，笑着对瑾妍说道。

        褚非离起身将自己的长袍脱下，铺在了火堆旁，示意瑾妍睡在袍上。

        “你会冷的。”瑾妍不肯，她直着身子就往干躁却满是沙石的地上仰躲了下去。

        褚非离倒也不诧异，他早就知道瑾妍根本不同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她大大咧咧，毫不拘泥小节。在雅致的地，她扮得端庄娴熟，在这样的地方，她亦能像个男子一般洒脱不计细节。

        洞内本就干躁，这火堆也着了好一会子，褚非离铺了自己的袍在地上，不过是认为瑾妍会嫌弃地上的杂乱的沙石，他见瑾妍毫不计较，倒也没再坚持。

        折腾了这么久，瑾妍早就累了，她躺在火堆旁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褚非离起身在瑾妍身旁坐下，他将披在身上的长袍盖在了瑾妍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光渐暗，褚非离起身去洞口边拿早前备好的枯枝木柴，却见外面竟真的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

        褚非离将枯枝添进火堆中，顿时有黑烟四起，褚非离忙拿起盖在瑾妍身上的长袍，将烟都扇向了洞口处，木枝着起来，便没了烟，褚非离方才将长袍盖回了瑾妍的身上。

        褚非离虽中过毒受些伤，不过解了毒，那些小伤就不值一提了，他在战场上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时候也是有的，所以直到后半夜他亦神色清明地坐在火堆旁望着跳跃的火光，瑾妍卧躺的身影映在洞壁上，忽明忽暗，褚非离伸出左手放在右臂上，有些疼痛，褚非离的唇角却微微上扬，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一直熟睡的瑾妍突然伸手掀开了褚非离的长袍，褚非离忙一手拾过差点进了火堆的长袍，他凑上前望了望瑾妍，心中暗自惊怔，刚刚还好好的瑾妍这会子脸颊通红，额头满是汗水，褚非离伸手覆在瑾妍的额头上，果真是滚烫。

        褚非离对医理一窍不通，不知道瑾妍是受了寒还是其他原因引起的高热，更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且不说外面还下着雪，就说这会还黑天暗地的，褚非离也不可能带着瑾妍离开去就医的，褚非离略想了一想，便将瑾妍抱离了火堆，并在洞口的大石上用积雪捏了个雪球，褚非离不敢用雪球直接给瑾妍降温，便用自己的双手握着雪球，直到双手冷得发僵，再用他自己的双手覆在瑾妍的额头上，如此循环，他只希望瑾妍的高热能退上一些。

        可是没过多久，瑾妍又缩瑟着身子，似极冷的样子，褚非只得抱着瑾妍移到了火堆旁，可是瑾妍的身子竟也颤了起来，褚非离将自己的长袍裹在了瑾妍的身上，瑾妍依旧唇齿颤抖，褚非离将火堆烧得更旺，可瑾妍依旧口齿不清地喊着好冷。

        褚非离略顿了顿，他在瑾妍的身旁坐下，移过了瑾妍的身子，瑾妍便靠在了他滚烫的身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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