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家酒店
晚上7点半，张繁宇出现在市高铁站，他垂眸盯着手上买好的高铁票，车票显示半小时后出发，目的地是北部的江安市。
下午他从杂货铺老板套完信息后，立马回局里调查向芽的购票信息。
幸好购票信息没像之前的案情报告那样凭空消失，而且向芽买的是火车票，虽然他和对方相差一天多的时间，但高铁速度比火车快了一倍，兴许能追得上。
如今他整理到的信息是——杂货铺老板记得向芽，向芽购票信息还在，但向芽进入希尔旺酒店的所有信息都给抹除。
张繁宇眸色深沉，他觉得向芽也许不是老板说得那样去躲债。
粗粝的手指轻轻揣摸“江安”二字，清朗的声音低喃起来有些闷：“是酒店的原因吗？”
……
向芽走在竹林间，带着泥土腥味的竹叶香不时飘在周围，别人喜欢的清幽环境，对她来说也许是另一种恐惧的事物。
不知为何，她很讨厌待在竹林，总感觉脆直的竹秆中藏着毛茸茸的虫，鬼魅会贴在晃动的竹叶，将呼吸吐在活人的身上。
亦或是，岔出来的竹枝会出其不意捅破人的心脏。
她下意识贴得女孩更近，瞥见对方凄怆的神情，注意力渐渐移到女孩身上。
“你是佳佳吗？”她似问似答，见女孩依然不听见，向芽叹了一声气，正视前方渐渐清晰的村落。
向芽不知道的是，一颗泪珠正从女孩的眼角滴落。
二人一鬼缓缓走近村落，雨下得越发急促，瓢泼大雨像要掀开建筑物的屋顶，眼前一切模糊成一片。
雨中蛰伏的怪物借着大雨，幽幽地看着站在村口的向芽，极慢地舔舔嘴唇。
向芽没伞，梦境的一切体验都十分真实，此刻她淋得如同落汤鸡，灰色卫衣湿了水，重重地贴在她身上。
头有点晕晕的，向芽抬手抹开雨水，喘着热气走进村子里。
村子在暴雨天下显得格外安静，女孩回到村子后就不再叫魂，呆呆地捧着灵位往村子的西边走去。
向芽与她并行，一路不见有村民，周围除了几间破败的瓦屋，村子里更多的是有一定年代感的自建水泥楼，这些楼层外在墙体表皮剥落，一楼的大门都是红色的，闭得紧紧的，令人无法窥探里面的场景。
无声紧闭的建筑在将黒未黑的世界里多少显得诡异。
向芽转头望向身后确定无头女人是否还在，不知是头晕的缘故，她好似看到有黑影在不远处的房屋边上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无头女人依然压迫感十足地站在三米远，向芽一愣，抿唇往左边挪了下脚步，探身细看。
女人身后除了几把依在墙壁的农具，没有其他东西。
“也许是我看错了。”向芽低声说。
“妹妹，醒醒，你没看错，真有东西出来了！”有经理人忍不住说道。
但向芽并没有上帝视角去观察这条村子，她嘴巴被冻得失去血色，哪怕刚才抿的力度不大，一条明显白痕还是出现在唇上。
这一幕清晰地出现在监管室屏幕中。
施莱顿了顿，天生含着笑意的眼睛望向燕狸，说：“燕狸，小妹妹好像生病了，噩梦收到的伤害虽然不会带出现实，但在梦境中所有感知都是真实的，她……”
剩下的话他不再说，但竖起耳朵想听消息的经理人都明白施莱话里的意思。
以前不是没有过有试睡员在梦境中因受伤失血过多，没被鬼怪虐杀自己就先死的例子，这些人离开梦境后，身体变得极其虚弱。
身体虚弱也会在后续时间强制性进入灵异酒店，但体力不佳在梦境里面又极易受伤，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试睡员很快迎来真正的死亡。
因此，很多经理人在“面试”时，都会心属身体素质好的人。
燕狸挑的这位向芽，却和大家期待的完全相反。
身子单薄，体力差，胆子看起来也不大，除了长得好看，脑子比别人转得快一些，真没什么优点了。
原本有几位经理人看上向芽，还想等她出梦境后，邀请她来他们手下办事，现在看来是被她逃过一劫的那幕蛊惑了。
一个体弱的试睡员，性价比不高。
很快，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施莱来到燕狸身侧，两个肩膀仅半掌距离，他侧弯了腰，暧昧低声道：“怎样，我把那些觊觎你宝贝的人吓跑了。”
燕狸斜眼，笔挺圆翘的鼻子轻哼一声，“谢谢你啊~”
她拖长了声音，尾指缓缓地刮了刮施莱的左手腕。
施莱笑眯眯站直身体，看见向芽停在女孩的家门口，而她身后房屋的每层窗户，每个楼顶都有鬼物在探头，吊着长长的红舌在伺机而动。
鬼物惦记上的食物——向芽正摇摇欲坠，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危险的迹象。
施莱嘴角的微笑渐渐收回，“不过，你的宝贝好像真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
向芽的脑袋有加重的迹象，生病多次的经历让她很快确定自己在发着高烧，她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身上却越来越冰冷，甚至在来到女孩家门口前，身体冷得一直在抖动。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向芽跟随女孩走进一栋三层高的普通民房，推开大门，客厅中央放置了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年约50，相貌普通但眉眼慈祥，女孩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女孩将灵位重新摆放在照片前，“王文秀”三字清晰地露出来。
向芽努力回忆追杀她的女鬼长相，然而她的相貌和王文秀并不相同。
原本在身后安静跟随的无头女人不停止地向前行，最后停在灵位前方，转过身一动不动地正对大门。
向芽慢慢地挪步到一旁，扶稳墙壁喘气，安静地看着女孩跪在地上，这一看，就像女孩在跪拜无头女人。
屋门大开，外面的风雨肆意卷入，雨水蜿蜿蜒蜒流到女孩跪着的蒲团，外面的天空彻底暗下来，有点像向芽刚从酒店出来时的模样。
房子仅有灵位上的两盏红色长明灯在散发光芒，红灯被风吹得摇曳，室内被红灯投射得更加诡异。
暴雨天，血色灵堂，哭泣的年轻女孩和悄然而至的无头女人，这一幕放在外面拍成恐怖电影估计能封神。
但女孩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画面奇诡森然，她俯身叩头，痛苦地低声哭泣，来来去去都在喊着自己的母亲魂魄归来。
心中恐惧不知不觉被驱散，向芽心有戚戚然，她的父母同样失踪，这一个月她过得多浑浑噩噩，只有自己知道。
她能看出女孩和亡母感情深厚，女孩此刻哭得肝肠寸断，伤心得快要将命搭进去的程度。
向芽叹了口气，虽然无法沟通，但自己还是想走过来陪陪她。
正当她抬起脚时，瞥见大开的门口地上，一条长长的人形黑影无声出现。
下一秒，一张脸上唯有长着一个血色大嘴巴的无面怪人伸头进来，无眼却像在逡巡搜索，直到发现屋内角落的向芽，那张脸完全侧过来“看”着她。
“嗡”地一声，向芽头皮发麻。
向芽不敢动，那条长黑影也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俯身在地的女孩坐起来，扭头看向无面人，说道：“朱阿姨，你怎么来了？”
无面人悠悠地转过头，在门外的身子跟着进来。
“我在家里看见你从外面回来，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无面人走到女孩身旁，“你妈妈是失踪，警方都没确定是死了，你怎么就贸贸然给她办白事，村里人看见都在说。”
“我梦见妈妈，她说她死了。”佳佳伤心得有些麻木。
向芽看了眼无声站立在二人前方的无头女人，不禁觉得这画面又恐惧了三分。
“唉，佳佳……”无面人搂住女孩安慰，又问，“如果你妈妈真给你托梦，怎么不再说些别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窝在无面人怀里的女孩摇头，“她没说。”
向芽如今终于确定女孩就是佳佳，但半点喜悦都没有。
‘任谁看见一个只有血红大嘴一开一合的脸，都不会心情愉悦好吗。’向芽心里疯狂吐槽，愈发不适的身体让她整个人情绪都有些不稳定起来。
她听见无面人又说：“好孩子，饿了吧，朱阿姨带你去吃饭，人不是铁打的，你妈妈也不想看见你那样。”
佳佳虚弱地点头，任由无面人扶着她离开屋子，无头女人也动了，依旧是保持三米远的距离跟着。
向芽心下一凛，忙拔腿追出去。
天空彻底暗下来，原本没有任何动静的房屋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远远看去，朦胧灯光仿若让人回到现实。
雨中的村落十分安静，虽然灯是亮起来了，但没有半点人类活动的声响。
没人烧饭，无人对话，无人行走……
这一刻，诡寂被瞬间放大。
前方只有无面人扶着佳佳的背影。
雨淋在向芽的脑袋，她忽然停下脚步，苍白的脸已经多了两团异常的红晕。
她努力站稳身体，即使世界在她的眼里摇摇欲坠。
“原来你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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