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乔盼波画完最后一笔，大功告成似的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绘板上的主色调是大片的灰，一望无际的苍穹之下立着手执利剑、身披铠甲的战士，画面明暗交错，层次分明，很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意境。
乔盼波看了眼自己最新完成的画作，满意地发到了微博账号“画画的乔”上面。底下立时就有几条夸赞的评论。
“哇，乔乔的技术又进步了！”
“会画就多画点！”
乔盼波弯了弯眼，手机震动两下来了消息。
她扫了眼状态栏弹出来的消息，打扰者被备注为“甲方事儿精”。
看到发来的消息，乔盼波刚因为画完一幅作品而有了弧度的嘴角顿时又收了回去。
“你修改过的这一版比上一版还不行，你就是用这种态度跟我们合作的吗？”
对方果然没有愧对自己的备注，消息还在一条接着一条过来：
“还有这配色，实在不符合我们公司的产品调性。”
“你这草图小样未免也太粗糙了点。”
“我们联城可是大公司，和你以前合作过的那些不一样，麻烦你拿出一点儿敬业精神。”
……
没完没了的挑刺。
对方显然还不知道在这一个月里自己的备注已经从“联城合作人”到“甲方”再到“甲方事儿精”，语气是拿自己当父亲一般的坚定，在一番不知所谓的长篇大论的最后，他一锤定音：
“拿回去重改。”
这联城主营游戏开发，在华国确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今年年初他们一个负责人找到了乔盼波，说看中了她微博里展现出来的画风，要她设计几个游戏人物形象。
双方谈好价格看了草图签了合同，本来一切都很是顺利。结果在要交钱的时候，本来还挺满意的负责人就突然变卦，开始了漫长无止境的挑刺，来来回回改了十几个版本，都推说不满意。
总之扯皮接近两个月，就是不肯给钱。
乔盼波盯着最后这行字，简单回了个“好的”，然后关灯躺在床上。
她就在黑暗中干躺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感觉胸口有点儿发闷，呼吸不太顺畅，一如既往的失眠。乔盼波解开领口的两排扣子，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想去客厅里端一杯水喝。
现在是意大利的凌晨一点，这房子隔音效果差，虽然合租室友是一个在异国他乡仍然严格遵守祖国时间的夜猫子，但乔盼波还是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到最轻。
没想到左边的房门也传来了清脆的“咔哒”声，室友伏夏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恰和乔盼波对上了视线。
两人对视一眼，伏夏看着乔盼波那张本来就已经足够白皙，此刻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先去厨房端来了一杯温水，递到乔盼波面前。
直到看着乔盼波一点一点把那杯水喝完，她才猜测：“是不是联城那个负责人又要你重新改图了？”
“这都被你猜到了。”乔盼波故作轻松地挑了个眉。
伏夏顿时心头火起：“改改改，这都多少遍了！我早听说他们竞争不过星焕科技，最近在缩减预算开支呢！我呸！一点钱找借口拖拖欠欠，没点星焕的气度，还想有人家的命数！”
“……还挺押韵。”乔盼波如此评价。
伏夏做的是游戏主播，主要玩的都是星焕科技这个国内游戏设计龙头企业旗下的游戏，所以对这一块格外清楚一点儿。
两人一个画画，一个直播，合起来赫然就是两在异国他乡“大隐隐于市”的社恐小年轻。
尽管这是乔盼波第一次与企业合作，但是她也清楚对方这样三番两次的找借口改稿八成是有什么问题。
主要对方之前信誓旦旦许诺的价钱实在好听，加之她也为了这单子花了不少精力，目前就处在一个“改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状态里。
伏夏仔细观察了一下乔盼波的仍然不太好看的脸色，突发奇想：“哎，不然我带你打几盘游戏吧？”
“啊？”
伏夏越想越对：“别管那个什么破公司了，我带你打几盘游戏开心开心。”
乔盼波看着对方一提到游戏就万分激动的神色，深觉这“开心开心”的主体指的是伏夏自己。
不等她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伏夏就跟传销骨干人员一样拉着乔盼波神秘兮兮地介绍：“这游戏可不是一般的游戏，它特别适合情侣一起玩！”
“……那它可真不一般？”
“我还没说完！这游戏叫‘召唤空间’，但是网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潘多拉魔盒’。”
“里面有很多超级好玩的隐藏彩蛋，通关奖励特别丰厚。据说只有真正情投意合的情侣，才有机会得到游戏奖励，否则会被boss满地图爆锤。怎么样，神奇吧？”
游戏怎么能判断你是不是真正的情侣？
乔盼波面无表情道：“听着挺玄幻。”
伏夏完全没有被她的不配合影响，热情高涨地想要把小姐妹拉进网游大坑里：“而且啊，据网友们推测，每个彩蛋里的惊喜都是星焕科技总裁为了哄他心上人开心而设计出来的。啧啧啧，这什么神仙爱情！”
乔盼波扶了扶额头：“可是你上回还跟我说星焕科技的总裁是个优质单身钻石王老五。”
星焕科技的总裁，一个神秘多金的大佬，虽然他做事情很低调，但因为年轻还单身，在广大少女的口中还是很有话题度。
“不不不，根据我的一双慧眼。”伏夏伸手做了个抓的手势，“一切八卦都无法逃离我的观察。”
“你看，星焕科技旗下所有的产品，只要是在每年七月十二日这天，都会推出全民狂欢活动，商场里各种皮肤和装备都吐血打折！七月十二日哎，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七月十二号刚好是乔盼波的生日，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还挺巧，然后配合着摇摇头。
“对啊，除了你刚巧这天生日，我也不知道七月十二日是啥日子！”
“……”
“所以我在想，这总裁每年选在这天做活动，肯定是因为这日子有特殊性！”伏夏击掌总结，“肯定是他心上人也刚好这天生日，他为了给他心上人庆祝，才有了七月十二的全民狂欢日！”
“看来你和爱因斯坦挺有共通之处。”乔盼波把杯子放在桌上，肯定地对伏夏点点头。
“一样的聪明？”
“想象力一样大。”
“……”
当意大利陷入沉睡的同时，祖国大陆才刚刚迎来了早晨的太阳。
那位还在被讨论的“神秘多金的大佬”时储顶着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许凌乱的短发，脸上挂着不爽的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我刚起床别来打扰我”的低沉气压。
他随手打开微博，不耐烦地刷了几下。
助理一见他这副模样，战战兢兢地在门外徘徊犹豫，三过总裁办公室门而不入。
“一大早在那里当门神呢？”时储狭长的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直直往助理这个方向看过来。
助理被他这一瞪吓得屁滚尿流，这才走进去，半天没敢直视这阎王。
“怎么了？”时储漫不经心地问道。
助理偷偷打量了时储一眼。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老板长得很是好看。
不同于现下受追捧的那种奶油小生的长相，时储的这张脸是棱角分明的、很有攻击性的那一类。尤其他的眼尾狭长，笑得时候昳丽且勾人，不笑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有种“拿你狗命”的嚣张感。
助理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半晌，这才斟酌着开口：“我们谈的那个原画师，已经把稿子画好了。”
时储重新又拿起手机，不耐烦道：“画好了就让他们斟酌着建模，现在连这点小事都要跟我说了吗？”
助理暗暗叫苦，这祖宗平时的脾气就说不上好，早晨叠加了起床气buff简直是分分钟要爆炸。
他又道：“不是……是那个原画师，临时变卦了。”
时储的嘴角扯了下去，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
这个动作意味着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助理顶着海量的压力，硬着头皮把话给说完：“他要求加钱，不然就不把稿子给我们。但是现在市场那边我们已经发布了新人物出场的公告，下个月前必须得把这个构建好，再找别人已经来不及了……”
时储把脚放置在办公桌上，嗤笑一声：“拿这个威胁我们呢。给他寄律师函，换人。”
“但是时间……”
“来得及。”
听着自家老板不容置疑的口吻，助理也慢慢把心放下。
毕竟自家老板这个商业奇才从无到有，在大学期间和几个朋友就合伙创业，在短短几年间已经占据了国内游戏行业的半壁江山，其目光和魄力足以令人信服。
时储懒洋洋地放下腿，正打算关闭手机拿出文件，目光却被微博推送的图片吸引了注意力。
“等等。”时储叫住了正打算出门的助理。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助理问。
时储不答，用手点开了图。那是一张完成度极高的画，一个穿着铠甲的的战士，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通过画面与时储直视着，眼神坚毅，轮廓分明。
和他们要推出的新人物形象倒是有七八分的神似。
他懒洋洋地望向还在忐忑等待的助理，手指关节轻轻叩击屏幕：
“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这个人，她叫……”
时储点进那人的微博，看了眼昵称，补充道：
“画画的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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