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春去春来，花落花开。
一晃眼，凌夏来这异世已整整六年。
当初那个瘦弱的小乞丐，已经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娇俏又明媚。
老道士也变得更老了，满头白发不见一根青丝。好在身体还算硬朗，偶尔还会上山去菜些草药拿到城里去变卖，换些柴米油盐。
这日老道士像往常那样，去城里药铺卖了些草药，买回了一些家用。
“诺！”老道士从布兜里拿出一块花布，递给凌夏。
“师傅你买这布做甚？这料子一看就不便宜，您有些钱，不如买些吃的自己补补！”
凌夏嘟隆这小嘴，小声怨道。
“我这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呢，还讲究什么吃的喝的？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该穿的鲜艳些。一会儿啊，你拿布下山去，让你何婶子给你裁了做身裙子。”
老道士说着，就把布往凌夏手里塞，脸上堆着笑，笑过之后，又有些落寞。
“不行，您这布是在哪家布庄买的，我拿去退了！”凌夏拿过花布就要去退货。
“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听话，拿去做衣裳！你都十六了，都要嫁人的年纪了，哪能整日穿你何婶子的旧衣裳。哎，只怪观里的日子清苦，到时候给不了你什么嫁妆！”
“嫁人？嫁什么人？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留在观里一直陪着师傅！”
“越说越不像话！女子哪有不嫁人的？你又不是那出了家的姑子！这要是一辈子都呆在这道观里，还不得让人戳碎脊梁骨！”
凌夏才不管别人戳不戳她的脊梁骨，反正她不嫁人。老道士说什么她都不听，最后索性使起了小性子，跑回厢房关了门，躲了耳根清净。
“哎！”老道士望着凌夏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其实在年初时，他心里就有了打算。
凌夏跟着他在道观里长大，身世太低，高门大户怕是进不去，只能寻个平常人家嫁过去。
他心里倒是有个人选，便是山下何家的那小子。
何阿牛与凌夏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说现下何家那小子在城里学了两年的木匠，等再学个两年出了师，也能挣上钱了。且何家小子人也不错，实诚勤快，又有着一把子力气和手艺。凌夏若是嫁给了他，日子肯定能过的起来。最主要的还是何家那小子对凌夏有意，每回他来寻凌夏，眼里满满的都那丫头。所以啊，凌夏嫁过去，他肯定不会欺了她。
只可惜，那丫头……
哎！
他何尝不懂，那丫头是怕他这把老骨头一个人在这道观里，哪天走了都没人知道，才说不肯嫁人。
那丫头，自小遍懂事的让人心疼。
罢了，罢了！再说吧！
夜里，突然了起了风。骤然降低的温度，让凌夏冷的裹紧了被子，缩成一团。
原来，又要入冬了。
一夜的风，将院子里的树叶吹落了个干净。老道士一大早起来，把地上的树叶清扫干净，又背了篓子进了山。
他想趁着冬天来之前，再采些草药换点炭，好让凌夏过冬。
那丫头，向来怕冷。
其实往日里上山采药，凌夏都陪着一起去的。只是此时凌夏还在为昨日的事生闷气，躲在房里不肯出来。
到了晌午，凌夏气消了，把早上剩的粥热了，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把红枣翻出来再晒上一晒，又下山去砍了几颗白菜。
她决定晚上多做几道菜，好好跟师傅道个歉。
其实她明白，老道士让她嫁人，是想她将来也能有个依靠，都是为了她好。
可她实在不想嫁人，一时着急给老道士甩了脸子。
“师傅一定难过了吧！”凌夏暗暗的想着，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看来晚上得哄哄师傅。说不定师傅一高兴，便答应她不嫁人了。
日暮西山，霞光下的大柳村，泛着淡淡的暖金色。袅袅升起的炊烟，向空中飘去。
从半山腰上往下看，这个小山村，仿若世外桃源。
晚饭凌夏做了一个凉拌萝卜丝，茄子烧豆角，醋溜大白菜，又做了一个青菜豆腐汤。
等饭做好，天也快黑了，却迟迟不见老道士人影。
若是往常，老道士在太阳下山前必定回赶回来的。
凌夏心里直突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行，她得去寻人。
可这后山极大，天色又黑了，怕寻起人来困难。便先下山去村里喊人帮忙。
村里人一听老道士可能出了事，连晚饭也不吃了，举了火把分头进山去寻人。
“师傅！师傅，你在哪？”凌夏深一脚浅一脚的了个铿锵，此时她也顾不上痛，爬起来一边走一边喊，只是，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
师傅，你到底在哪啊？
凌夏急的哭出了声。
最后，还是何叔在一个山坳坳里，发现了已经昏迷的老道士，身边散了一地的草药。
村民们帮着把老道士抬到了道观里，又下山去寻了大夫。
老大夫说老道士怕是凶多吉少。别看平日里瞧着身体挺好，可这一摔，激发了体内的病灶，所以才昏迷不醒。
就目前的情况，得用那人参吊着口气，先等人醒。等人醒过来，还得慢慢养。
凌夏把道观里所有的积蓄全部翻出来，却只有几两银子。这点钱，哪里够买人参，只能买几个人参须须。
凌夏用几根人参须须炖了汤，翘开老道士的嘴硬生生给灌了下去。喂完参汤，又去煎药，依照先前的法子，把药也给喂了，然后陪在老道士床前。
可整整过了一夜，老道士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怎么办？
老道士现在需要人参吊着气，可她根本没有钱，去哪里弄人参？
去跟村里人借？这年头日子苦，大家伙儿都穷，就算村民肯借，也借不出几个钱。
凌夏抱着头蹲在地上，她懊恼不已。怪她，都怪她！若不是她使小性子让老道士一个人上山，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在心里骂着自己，骂完自己又骂老天爷。骂老天爷瞎了眼，让好人受苦受难。
又过了三日，老道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快不行了。
凌夏的双眼，早已肿的像核桃。吹了吹药汁，看着面色苍白的老道士，心中暗道：“也好，许是老天爷让我回去了。等送完师傅最后一程，我也就去了结了自己。”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凌夏准备放弃了，等老道士一咽气，她也就跟着去的时候，城里来了个几个人。
来人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他们是城里瑞王府的。
之所以来寻凌夏，是因为他们的世子爷得了怪病，已卧床多年。就在昨日，有高人说凌夏的八字好，若是让凌夏给世子爷冲喜，说不定世子的病情会好转。
当然，作为交换，他们给凌夏一大笔钱。至于答应不答应，权看凌夏自己选择。
毕竟，他们瑞王府，可不是那强买强卖的人家。
凌夏心中大骂是哪个瞎了眼的高人，竟然说她的八字好。她就是一个小乞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怎么高人就那么高，还能知道她的八字。再说了，她若是八字好，老乞丐怎么会因她而死，现在的老道士又怎么会昏迷不醒。
可不管怎么样，事情到底算是有了转机，也算是有一条生路。
嫁人是吧？好，她嫁！
他们说的数目不小，除开买人参，还能让老道士颐养天年。
这笔买卖，划算！
“我答应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姑娘请讲！”
“你们是权贵人家，一定认识医术精湛的好大夫。我答应给你们的世子爷冲喜，不过你们除了给我一笔钱之外，还要帮我请一个好大夫救治我师傅！”
“我当是什么事儿，姑娘放心，京里有名的大夫都得给我们王爷一个薄面，我这就回去禀了王爷，让去请大夫，姑娘也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就来接人！”说话的中年人，衣服料子明显比其他几个好上许多，估摸着是个能在主子面前说的上话的管事。
“好！”
既然对方答应了，那么凌夏也不会食言，语气坚定的说着好。
夜里，凌夏坐在老道士床前，泪眼婆娑。
“师傅，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嫁人嘛？明日我便要嫁人了，所以您得快点醒过来，好看着我出嫁！师傅，以后我不在了，您要多吃饭，别去采草药了，我会给您留一笔钱，够您好好生活了！您要是觉得道观里没了生气，就养只小猫小狗的陪着您。我啊，一有机会就回来看您！”
“师傅啊，您老人家以后别不舍得，身体该补还是得补。师傅啊，等您醒了，一定不能生我的气。我知道您让我嫁人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嫁人，是因为……是因为我想一直陪着师傅您！”
凌夏在老道士耳边絮叨了半夜，她也不知道老道士能不能听见。即便老道士听不见，她也是有一肚子话要说。
这六年，她早就把老道士当作了亲爷爷。如今老道士昏迷不醒，生死未知，而她又要离去，这叫她怎么放心的下。
“师傅，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凌夏在老道士床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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