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雾中的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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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会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当总管终于宣告我们可以返回温泉宫时，我长喘一口气，然后一股寒冷顷刻从脚底涌上来，弥漫全身，我开始发抖。朱庇特的夜风真冷啊！

        奥古斯塔王子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维拉?芬克小姐不见了。王子以为总管知道，但一向精细的总管这次竟然疏忽了，也不知道维拉?芬克小姐哪儿去了，他脸孔一白，急忙叫了几位侍女一起返回去找。王子面色有些不好看，背着手站在车子前面，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回到车子里面，都站在冷风里一起干等。我不停的发抖。

        过了一会儿，路上出现几个人影，总管弓着背走在前面引路，脸色铁青。维拉?芬克小姐挽着弗兰茨王子的手臂一脸幸福的向奥古斯塔王子走来。

        奥古斯塔王子眯了一下眼睛，然后笑了，对弗兰茨王子道：“我以为你这张俊脸会至少勾走我的一半宝贝呢，看来还好，我还是蛮有魅力的。”

        弗兰茨王子大笑：“我勾走了最最温柔可爱的一个，我不贪心。”说着抬起芬克小姐的手，在手背上轻柔亲吻了一下，眼睛望着芬克小姐的脸，满是柔情蜜意。

        奥古斯塔王子目光转向芬克小姐，很严肃的问，但语气没有任何指责：“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芬克小姐逃开奥古斯塔王子的注视，磨蹭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对我的家族来说，跟随您或者跟随弗兰茨王子没有区别，但是，对我来说是不同的，面对弗兰茨王子，我不用恐惧看到他的脸。殿下，您是一位伟大的人，但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情人。”

        芬克小姐说得断断续续，口吃不清，但大家都听明白了她的话。不知道她这番话有多少是她自己的意思，多少是弗兰茨王子事先的教导。但奥古斯塔王子立刻毫无疑义的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么，我祝福你。”

        之后，我们上了车，气氛变得非常沉闷，大家都不说话。

        王尔德小姐朝我冷笑：“这倒好，一晚上淘汰掉两个。”

        艾洛蒂小心安慰我：“皇帝陛下说不定哪天会改主意的。”

        我并不期待这种渺茫，我只想赶快回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让自己从内到外暖和起来。车子在夜色中飞快行驶，我望着车窗外寂静无人的街道思考，如果我向王子提出离开，他是否会答应，就像他放手芬克小姐那样潇洒？

        回到房间已经两点多了。可可虽然想等我回来，但她正是年轻嗜睡的年纪，穿着衣服靠在床上已经睡熟了。我轻手轻脚的进去，取了干净的内衣装在篮子里，出了门朝温泉走去。

        夜已经太深了，温泉浴场内的灯已经全部关闭。我提着一盏灯，走在漆黑寂静的走廊，黑魆魆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脚步声嗒嗒在四面回荡，有些吓人，我深吸一口气，不去在意，渴盼温泉的水驱散我身体里的寒冷。

        我走到自己平时常用的那间浴室，找到开关，电灯猛然亮起来，刺得我眼前一阵发黑。一股热蒸汽扑面而来，密闭的浴室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我脱掉裙子进到浴池里，热水从池底冒着泡汩汩淌出来，我的脚底首先热了，热水环绕我的身体，我这才发现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哀嚎着向我叫痛。我静静坐在水池中发呆，等待身体暖和起来。全身很快热了，甚至开始口干，但身体最里面有那么一处却仿佛被万年寒冰封住一样，僵硬一片。我把头整个没入水中，开始哭泣，一直到肺里的氧气全部耗尽，才把头从水中抬起。

        我立刻吓得差点又一头栽进水里。奥古斯塔王子正站在我面前池水中。

        “你、你怎么能进女子浴室？”我吓得想要飞快逃走，刚站起来一点，醒悟过来自己全身光光，立刻把自己重新埋进水里，双臂抱住胸口。

        “这是我的浴室。”王子订正说，嘴角挑起一抹兴味，“我还以为你在故意挑逗我。”

        “你、你应该在皇帝浴室。”我急叫道。

        “那间浴室太大，有点冷，我不喜欢。我一向使用这一间，难道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习惯的沿用我第一次使用的浴室。然后我想起来，我第一次使用温泉浴室是大总管抱着我来的，他肯定是习惯性的进了平时常用的浴室——王子的浴室，因为他经常服侍王子洗澡。我的脸红起来，尴尬的埋在池水里，进也不是，出也不能。

        “总管在哪儿？”我求救的问。可是，即使大总管此时在这里，他也会对王子的一切行动视若无睹。

        王子皱了一下眉，一股怒气浮现：“我不想看见他，”王子对大总管生气了，“那么大个人都能看丢，酒囊饭袋！”王子的心里对维拉?芬克小姐选择弗兰茨王子、离他而去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潇洒。

        但是我清楚，大总管之所以会疏忽，是因为发生那件事后，他一直在紧张盯着我。我张了下嘴，但没有解释，因为如果我解释了，势必要说起那件事，而总管已经告诫过我，不可以说给王子知道。

        王子把面具摘下来，放在水池边，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水池壁上，他结实的带着疤痕的胸肌露在水面上，在灯光下反射光泽。我连忙低下头。王子立刻道，语气苛责：“我的脸就这么可怕吗？连你也不愿意看一眼？”

        我叹了口气。显然，他对芬克小姐的背弃非常在意。“既然你那么喜欢芬克小姐，怎么让她跟了弗兰茨王子呢？”说出弗兰茨王子的名字，让我身体一冷，打了个寒颤。

        王子忽然怒了，高声道：“我不关心一个连长相都记不起来的女人！但她羞辱了我！”

        所以，这才是原因——自尊心问题。奥尔是个非常非常高傲的人。

        “别生气。别为不懂得你的价值的人烦恼。”

        王子的脸柔和下来。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高傲挑起下巴，质问我：“你觉得弗兰茨与我比如何？”

        那个邪恶的名字再次惊得我身体一抖。“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谈他。”我拒绝说。我想我语气里深深的厌恶他察觉到了，他满意一笑，这让我觉得他有几分不服输的强孩子气。

        “过来，给我洗头。”王子命令说。

        “不过去。”我斩钉截铁说，更加往远处走了几步，“你可不可以赶快洗完出去？”我有点不耐烦，他不离开我怎么出去？

        “你想看我出浴时的裸体？”他戏谑说。我把一瓶洗发水狠狠朝他的方向丢过去。王子呵呵笑，似乎恢复了好心情。

        他很笨拙的挤了些洗发水抹在头发上，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平时肯定都是别人伺候着，他胡乱揉了几下头发，使劲眨眼睛，叫道：“快把毛巾给我。”这个笨人把洗发水弄到眼睛里了。我拿起一块毛巾远远丢过去，毛巾轻飘飘飞了一段距离，落在水面上。他闭着眼睛叫，手在水里乱摸：“毛巾呢？在哪儿？”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你不可以睁眼睛。”我告诫说，拿起漂着的毛巾，给他仔细擦了擦眼睛，“不可以睁开！”我又叫，把毛巾折叠蒙在他眼睛上，“扶好毛巾，我给你洗头。”

        他呵呵笑，手按着毛巾蒙着眼睛：“这么害怕我看啊？放心，我不看。”

        听着似乎挺绅士的，暂且相信他。“我弟弟们小时候，我给他们洗澡就是这样洗的，毛巾蒙着眼睛，肥皂水不会进到眼睛里。”我找个借口，力图掩盖自己的羞涩。他喔了一声，很乖的把身体低下一点，让我能顺利够到他的头顶。我伸出两手开始揉搓他的头发，银色的头发在泡泡里发出五颜六色的虹光，非常漂亮，我起劲的揉。

        “怎么啦？在笑什么？”他问。

        “我没笑。”

        “我觉得你在笑我。”

        这人真敏感。我向他受伤的肩膀扫了一眼：“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真快！”

        “我受伤一向好得快。”他惬意说，“你知道吗？同样的伤口，如果放在史前人类身上，没有几个月绝对好不了，而我们现代人只需要一两个星期，所以，有一种说法，说裁决神毁灭史前是因为以前的人太弱了。”

        “真是这样吗？”我第一次听说。

        “适者生存。”他说，语气严肃起来，强调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哪里都是这样，辛迪，你明白吗？”

        但是，我无论怎样也适应不了宫廷生活，更不想与其他女孩争。我想离开温泉宫，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什么原因，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遮好眼睛，我要给你冲头发了。”我最终这样说。

        他顺从的嗯了一声，期待的说：“下次你还给我洗头发吧？莱因哈特给我洗头，每次都让我觉得自己的脑袋象一根硬木桩。”

        我噗的笑出来。他忽然转身看着我：“我喜欢看你笑。”他抱住我。我吓坏了，立刻躲开。“只是一个吻，其他我什么都不做。”他向我保证。他的眼睛有种奇妙的让人信任的纯洁，所以，我没有再躲闪。

        他的舌尖有红酒的醇香，带着迷幻般醉人的味道。水汽萦绕着我们，气温在不断升高。一些时候，当我什么都不去思考，我会觉得非常喜欢他的亲吻。我闭上眼睛，不去感受心底的寒冷，不去想那些羞辱和悲伤，只是让炙热的水汽包围我，灵魂迷失在雾中。

        他突然问：“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你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神色不对。”

        所以，他一直在注意我，用冷漠的目光。

        突然，一股难以压抑的难堪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灵魂在刺耳尖叫，热蒸汽封闭了我的呼吸，我甚至顾不上自己浑身赤裸，仓惶爬出浴池。我不能看到他的眼睛，不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耻辱。

        腿忽然被大手抓住，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发生什么？”他厉声问，然后，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脚踝上，一个青黑的手印留在我的皮肤上，是我拼命挣扎时，侍卫的手留下的印记。他重吸一口气，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脸孔变得幽暗狰狞，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问：“你的身体还贞洁吗？”我不能呼吸了。他双手狠狠抓住我的手臂，凶狠质问：“回答我！你还是不是处女？是不是？”他疯狂摇晃我。

        我感到眩晕，碎成片，眼泪哗的倾泻下来。“是。”我虚弱的回答。所以，这就是他关心的事，我有没有和弗兰茨王子上床，给他的头上戴绿帽，损伤他的名誉，羞辱他。那么，我心里的耻辱呢？我的荣誉和骄傲呢？向谁发泄？

        “放开，让我走。”我哀求。

        他猛的把我推倒在水池旁的地板上，冰冷的鹅卵石地面硌着我的后背。他眼中宁静的山川已经不见，只有暴戾的火山，毁灭一切。“多少次？我要你成为我的人，可是你不停的拒绝，不明白我在保护你，成为我的人，没有人再敢染指你。我不会再纵容你了，你必须属于我，现在!”他重重压在我身上，咬住我的**。疼痛从胸口传来，我忍不住尖叫，却只看到一张和弗兰茨王子相似的脸，然后，所有的力气仿佛顷刻从身体里抽空，胸口里有什么非常宝贵的东西喀拉一声碎了。

        “殿下，宫里来人。”总管的声音响起。

        “出去！”王子暴喝。

        “皇帝陛下有要事传达。”总管继续道。王子抬起头，狠狠瞪着总管。“陛下在等您回话。”总管催促。

        王子的拳头攥起，然后他一步跨出水池，仿佛风暴的中心从我身边远离。总管背着身，丢给我一张大毛巾。我飞快遮盖住身体。脚步声渐渐远去，浴室内重新寂静下来，只有温泉水发出单调的汩汩声。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去力气，象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声痛苦撕心裂肺的从口中迸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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