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塞外世家
第二日一早，白刺史送来一封书信。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写给刘知远的信。李宇珩收下后放妥，与朱子诚、明月、丁宝三人快马穿过太行山脉，来到太原府。
太原府本是大唐李氏的发源地，亦是后唐的发源地。如今此处正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的地盘，雄踞黄河东岸，东边有太行山为天然屏障，北边延绵不绝的长城，南边山势绵绵。自五代以来，成为沙陀族的龙兴之地。
朱子诚在这里有个落脚地，给众人介绍道：“这一位是老陈，陈有道，原是归义军曹议金手下的将军。后来归义军成了曹家的私人军队，老陈便以年老为由回到中原落叶归根”。
老陈负责将诸位安顿下来之后，李宇珩直接去了太原节度使府递了名帖，谁知刘知远竟不在府中。知事看到是冀州来的使者，让李宇珩明日午朝时间再来。说是午朝，其实就是刘知远和手下大将讨论政局，如今称帝不久，地盘也只有一州之地。所以，刘知远也没有什么皇帝的架子。
太原城比中原一般的府还要大。南北东西三纵三横六条大道，和太原城墙共同组成了一个“国”字形。尤其是横竖两条大道，阔约十五丈丈、长达六七里。城的正中两条大道交汇形成一片巨大无比的空地，号称“天街。”
道路两旁店铺林立，中原各种新式商品，外族各种奇技淫巧的商品在这里均可见到。
最大的酒楼就属“天街”之上的天香阁了，不但有天下闻名的好酒、各地方的名菜，还有天下的美女。
李宇珩、朱子诚一行四人一路上车马劳顿，老陈在天香阁订了一个雅间。雅间在二楼，可以从窗户看到天街。
酒是上好的杏花村，地道的当地小吃，一盘牛肉，三盘特色小菜，一盘点心。
自从结识以来，朱子诚从未看到李宇珩饮酒。看到眼前的好酒，朱子诚兴致大开，随口道出前朝杜牧的名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宇珩，这杏花村酒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看到眼前的美酒，李宇珩想起穿越之后与刘洛林还有手下四个屯长喝酒的情景。对于这个时代的“美酒”，还真不敢恭维。
“还是你们喝吧，我实在是不胜酒力。”李宇珩赶忙推辞了朱子诚的一番好意。这个时代的好酒领略一次就足够了，今生再不想喝第二次。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日后喝到五代最有名的美酒“醉看秦淮”，竟然大醉一场。
朱子诚先给老陈介绍了李宇珩三人，老陈还带了一个年轻小伙介绍给众人认识。李宇珩听后大吃一惊，原来老陈带来的的人叫做赵匡胤。
历史上的赵匡胤是宋太祖，夺取后周天下建立北宋，最终一统天下。赵匡胤此时的官阶还是校尉，刘知远新皇才登基，下面的官员还没有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不过可以预见，赵匡胤马上要升官了。所以，众人端起第一杯酒敬给赵匡胤。
李宇珩原想找到柴荣，实现天下一统的心愿，无意间竟然先碰见了赵匡胤。
赵匡胤二十出头，比丁宝大两岁，比明月大三岁。论了年庚，尚比李荣小。在老陈的撮合下，尊朱子诚为大哥，李宇珩排行第二，赵匡胤排行第三，丁宝行四。
谁也没有想到老陈无意间的一次撮合，最终成就了轰动一时的杏林结义。
赵匡胤端起一杯酒起身敬给朱子诚：“这第一杯酒敬给朱大哥。”朱子诚站起身来，举杯回敬。
第二杯酒又敬给李宇珩，古人好义，李宇珩起身回敬。入口含香，一口酒下肚，远比上一次喝的酒醇厚。
明月和丁宝两人不擅饮酒，以茶代酒敬给诸位哥哥。一巡下来，场面上活跃了很多。可惜李荣不在，不然的话会更热闹。
众人聊得正欢，忽听一人在楼下道：“在下拓跋元素，听说中原高手众多，可否赐教？”向外看去，原来楼下一个文秀青年，正站在一楼大厅中搦战。现在已是春天，拓跋元素身上依然穿着皮袍，明显来自塞外，样式又和契丹人的服饰不太一样。
赵匡胤愤愤道：“若是我的槟铁棍还在，怎能容他如此张狂。”
朱子诚向来沉稳，完全不理会这类闲事。明月按捺不住正要飞身下去，却被李宇珩一把按住，顿时乖乖的坐在席位上慢慢地吃着点心。
“此人是拓跋世家的人。”老陈见多识广，归义军远在敦煌，知道不少西域的事情。
“拓跋世家？”
李宇珩略感奇怪，不知道拓跋世家和南北朝时期的鲜卑族有没有联系。
“以前我在归义军的时候听到过。拓跋世家自南北朝时期长期居于塞外，本是党项族。拓跋世家子弟很少在中原露面，在塞外的名气很大。”
老陈的这番话引起李宇珩的警觉，如今太原正是纷乱之地。不但契丹人要关注，塞外的割据势力，南唐、吴越、楚、南汉等王朝都在关注太原的动向。
赵匡胤问道：“不知他们现在那个地方？”
“我只知道拓跋家族有一个人被唐僖宗赐姓为李，这一支李姓成为现在定难军的统领。”老陈说完之后，李宇珩才想起来这个拓跋家族。定难军位于后世的陕西榆林神木一带，后来北宋一统天下之后，定难军节度使李继迁反叛，之后李元昊称帝在今宁夏周围建立了西夏王朝。
“说起定难军，自唐末开始成了李家的世袭领地，几十年来向中原王朝称臣，至今年号还用后唐的年号。”老陈娓娓道来关于定难军的情况。
朱子诚看到一群姑娘走了出来，当中一个妖娆妩媚，顾盼之际秋水流波。
这女子一出场，意外的安静。李宇珩注意到楼中宾客看到这位少女竟似耗子见了猫，有认识的也装作不认识，不料女子进门还没有坐下，开始问话了，声似百灵。
“刘掌柜，啥时候有空去把去年的欠账清了。唉吆，罗老板今日闲了，奴家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这位公子，欢迎来到天香阁游玩？”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拓跋元素说的。
“这位就是天香阁的掌柜慕容秋，非常干练。”老陈给大伙介绍刚出现的这名女子。
拓跋元素看到女子进来，更看到女子身后的两个丫头水灵乖巧，低着头紧紧跟在后面。拓跋元素此时也看到慕容秋，因为慕容秋正两眼盯着看他。
“我当是谁呢，在这里大呼小叫。原来是拓跋世家的拓跋公子。不知道来河东有什么事情？若是拓跋公子有事情吩咐下来，奴家一定照办。”
慕容秋八面玲珑，显是此中高手。一口道出拓拔元素，单单这份眼里已非常人所及。
拓跋元素抱拳问道：“这位姑娘是……”
慕容秋笑语嫣然道：“奴家和公子一样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秋。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叫奴家秋儿好了。”
李宇珩还以为慕容秋是那个妓院的老鸨，谁知竟是天香阁的掌柜。只是这位慕容秋姑娘气场十足，刚一出场就占尽上风，掌控着主动权。
真不愧的天香阁的掌柜。
拓跋元素本是少年世家公子，冲着慕容秋拱手道：“慕容姑娘请了，在下拓跋元素。”
“拓跋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到对面的如意楼试试手气，还有妙龄少女伺候公子。如意楼不但有赌场，还有销魂窝。”慕容秋右手搭在拓跋元素肩上，手腕处露出青色印记，朱子诚看得清楚，正是一朵莲花。
这话说的比较露骨。
正在这时，却看到一行人走进来径直上至二楼。
为首之人必定是军旅出身，行走之间虎步生威，目光中带着一股煞气。身后跟着三个年轻人，气势也是不凡。只听后面人说道：“折帅，这天香阁乃是太原最大的酒楼。今日折帅和公子联袂前来，特备薄酒还请见谅。”
就在这时，慕容秋说话了。
“折帅第一次莅临，今日天香阁蓬荜生辉。”
“老夫折从远，请问姑娘是哪一位？”
折从远折家？北宋四大将门之一，天波府的佘老太君就是出自折家。难怪刚才行走之际气势十足，果然是一员虎将。
折从远乃是朔州刺史，振武军节度使。李宇珩心想此番折从阮携子前来太原，定是想着归附汉朝。
“听说折从远有两个儿子，长子折德扆勇冠三军，幼子诗书满腹，不知哪一个跟随折从远来到太原。”老陈似乎对北方的形势很了解。
慕容秋上前两步，看着正在登楼的折从远道：“奴家慕容秋，天香阁的掌柜，还请折帅见谅。”
就在这时，拓跋元素又开始大声喊叫：“难道中原无人吗？”言语之间甚是轻蔑。
跟在折从阮后面的一个公子跳到场中，怒火不能遏制道：“你是何人？朔州折德扆前来会你。”说完站定当场，气定神闲。
楼内的食客纷纷起身让开，天香阁内的伙计迅速将摆在中间的桌椅全部挪开，瞬间形成了一个足有十丈方圆的空地。
拓跋元素和折德扆同时跳入场中，相向而立。
“子诚，你看这两人谁能胜出？”李宇珩看到场中二人气势不凡，威势十足，不能断定那个人能获胜。
“拓跋元素气定神闲，想是练习过内功心法。折德扆下盘沉稳，一看就知上过战场，略含煞气。如果真的打斗起来，时间一久恐怕折德扆要败。”
李宇珩心里佩服，单从两人站立的形态姿势，就可以看出来这么多的东西。
说话间，场中二人你来我往，动起手来。
拓跋元素身形飘逸，每当折德扆拳头及身之际从容躲开，但就这一点看，已立于不败之地。折德扆拳法精湛，出拳带风，一时之间倒也无碍。就这样你来我往几十招过去，两人始终占个平手。
折德扆今年正好三十岁，正当壮年，常年军旅生涯，练就的一身好功夫。只可惜对手是拓跋元素，所有狠辣招式全然无效。
双方手来拳往，热闹非凡。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下面食客看到折德扆拳拳生风，拓跋元素出手无声，都以为拓跋元素输定了。
只有极少数几人看出，拓跋元素修习内功心法，精气内敛，蓄势待发。
拓跋元素再次闪身躲开之后，对折德扆的这路拳法有所了解。当即不再躲闪，找个间隙挥舞着手刀向折德扆的脖颈切去。如果这一招切实，恐怕折德扆的脖颈当场立断。
明月一直留心看着，刚才听到拓跋元素是塞外的人，顿时没了好感。在明月心里，辨别善恶好坏一向都比较简单。眼看着折德扆即将陷入危险之境，伸手抄起一根竹筷，向着场中打去。
折德扆久战之下，步法已经有些轻浮，这次是被拓跋元素看出空挡，出其不意之下竟躲闪不及。眼看拓跋元素落入危险之中，拓跋元素的手如刀，快如梭，向下砍去。
折从远看到之后，忽然从二楼跳下，向前直冲想要救下折德扆。可惜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了。
拓跋元素的手刀已经砍下。
折德扆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等待最终的命运。
折从远怒喝一声，绝望的看着。如果能够再早一点，再快一点，再及时一点就可以救下来了。只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将要面临悲惨的局面。
就在手刀快要触及折德扆的一瞬间，一根筷子凭空出现，正对着拓跋元素的手掌射去。如果再不迅速收手，恐怕这根筷子就要穿透拓跋元素的手掌心。
好在拓跋元素也不是非要杀了折德扆立威，一个陌生人的性命和一只手掌相比，拓跋元素还是分得清。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拓跋元素又站回原地，折德扆还是先前的位置。
这时，折从远向楼上看去，知道有人暗中出手救了儿子，转头冷冷的看向拓跋元素。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拓跋元素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唉吆，两位这是平局啊，不如就化干戈为玉帛。大家都散了吧，好好喝酒，今日的酒钱免费。”
“慕容姑娘真是豪气啊！”
“掌柜的，再来一坛上好的杏花村酒，你可是说了免费的。”
“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
折从远一言不发迈步走向二楼，经过李宇珩所在雅间的时候向内看来，稍作停留又继续向前走去。
折德扆一直没有想通刚才怎么能够死里逃生，难道拓跋元素没有下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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