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无损接收

李世民终于接到李渊的密旨，着他明日出潼关前往陕州，找略阳郡公李道宗要人一同前往洛阳。
  这密旨的意思很明显，李渊已经同意了李世民提出的建议，元日前接收洛阳。
  为了防止程知节起二心，特意让李道宗亲率陕州大军陪同前往，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原来程知节跟李道宗相熟，他俩早年间一起在淄博求学，有同窗之谊，后来还一直有联系，杨广东征大规模扩兵后，战乱频发，好多人居无定所，才渐渐没了消息。
  当时身在长安的李道宗听闻程知节在窦建德叛军，主守运城，他立马写信过去规劝程知节拨乱反正，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寄出后如同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后来又听说李秀宁逼迫窦建德撤出了临汾，远走河北，运城的程知节被他抛弃了，又连着写了两封信派人送到运城，还是没有接到他的回信。
  李道宗实在猜不透是什么原因，难道这么多年的情谊就这么散了？他知道程知节的本事，也了解他的性格，绝不是一朝权在手，不认旧友情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果然，王伯当败走洛阳后，程知节弃了运城，带着兵马南渡黄河，占据了洛阳，稳定军心后立马就回了封长信给李道宗。
  李渊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一直没有找李道宗谈起，是因为李道宗生性豁达，决不会做出有损李家的事情，有他跟程知节联系，对于了解洛阳局势有帮助。
  这次让他陪同李世民前往洛阳，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障，至少不用太过担心李世民的身家性命，虽然依旧有赌博的成分在里面。
  陕州守军的副将是薛万彻，有万夫不当之勇，李渊给李道宗的圣旨中特意提出要薛万彻一同前往洛阳，又给李世民加了一道保险。
  陕州北控黄河，地理位置很重要，李道宗和薛万彻都离开了，李渊不得不重新找信任的人前去镇守，  于是牛进达又被派了出来，亲率两万五千关中府兵于十一月十五启程，赶往陕州，同时还要监视山西的蒙古骑兵一举一动，防备他们从陕州河段南渡黄河，威胁洛阳。
  次日一早，李渊的圣旨将到了东宫，当着东宫所有属官的面宣读，着李世民代表李家前往晋城老家祭祖，这当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法。
  李世民接旨后就带着长孙无忌和太子六率八百骑出了长安东门，往陕州赶去，他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把洛阳的事情搞定。
  程知节接到李渊的信已是两天后，信中虽然没有明说李世民会过来，却很明显的表明了会按照他的意思尽快安排人过来接收，同时也告诉他李道宗会随行。
  这种迫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李道宗都只是随行人员，那过来接收的人肯定比他还要尊贵，很大可能就是大唐太子李世民了。
  看来李唐对洛阳是志在必得，既然你李渊能舍得下本钱，那我程家儿郎也不能说话不算话，阖城投效就是，反正明年洛阳之战必会打响，有你李家顶着，我何必操这份心。
  想明白了，程知节也就不再烦恼，叫来副将程普，把当前的形势跟他说了，然后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准备等唐军到洛阳后的接收事宜。
  安康城，将军府。
  裴元庆长身而立，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位置的李秀宁，等待着她问话。
  “裴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秀宁喝了一口茶后终于开口问话。
  “公主殿下，未将全职为大唐千牛卫御封中郎将，是陛下登基后亲自下旨加封的，负责驻守安康郡，保一方平安。”
  “大唐？陛下？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你说清楚点，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回殿下，陛下于上月月底接受了乐安公杨侑的禅让在长安太极宫登基开元，国号大唐，封您为平阳公主，二公子为太子，三公子为齐王。”
  “平阳公主？”李秀宁这才想起临别时罗禹所说无论听到任何话都不要大惊小怪之语，当时还有点莫名其妙，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早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
  “裴将军，你且坐好，跟我说说详细情况。”
  “未将遵令。”裴元庆施礼后转过头对门外站岗的两名军卒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守在天井处，没有命令谁都别放进来！”
  “诺！”两名红甲军卒向二人行礼后提枪就退了下去，临走还把门关上了，大厅里就剩李秀宁、裴元庆和程潇三人。
  火炉很旺，裴元庆出身特战队，自然是最早一批接触铁管通风火炉的人，大门一关，大厅里立刻就温暖起来。
  既然话已经谈开，裴元庆一股脑将自已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当然不包括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最新消息。
  罗禹把图纸拿给四十多岁、穿着厚厚麻布衣服的木匠师傅，他一看就道：“这不是雪弯龙吗？不用图纸，老夫会做。”
  “雪弯龙？师傅是哪里人？”
  “哦，不瞒公子，老夫姓乔，是辽西人，因躲避战乱举家南迁，行至此地，老伴与小女同时染上怪病，只得停留一阵，抓药看病，没想到这一待竟耽搁了两个月，又见这里没有兵灾，索性就留了下来，以家传木艺帮乡亲们修修造造，挣些散碎铜板养家糊口。”

  老者很健谈，话匣子一开就说了起来，不过却没有一点辽西口音，如若不是他自己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东北辽西人。
  “师傅既然认得此物，那小子就不过多介绍制造之法了，只是希望您能在上面加一个遮风挡雨的小房子，不要求多大，能容纳一人就可以，前面留出一个窗口用来装琉璃板。”
  乔老汉看了看小房子的设计图，笑道：“公子啊，这么大块的琉璃板可不好找，您如果是为了看清前面的路，何不缩窄至半尺宽左右，反正效果是一样的，前面加上木板拉门，比全部琉璃板面牢靠多了。”
  “您是行家，就按您意思来，另外，加装了这个木房子后，如何控制马儿，您可有想法？”
  “这个简单，加长牵引绳通过一个木轮就能实现了，至于驱赶，老夫还要想想。”
  “那小子就拜托您老帮忙了，您看明日早上能做好四架新式雪弯龙吗？琉璃板小子晚点给您送过去，至于手工费你尽管说。”
  “这么短时间老夫一人肯定做不出来，公子若是急用，老夫得叫上几名同行彻夜赶制，所以价格方面自然就贵点……”
  没等他说完，罗禹从怀里拿出一块约半两的碎银道：“您看这够了吗？”
  乔老汉见到银钱，双眼放光道：“倒用不了这些……”
  “不妨事，多了的就当您的辛苦费，您老先拿着，小子就不留您了，晚点小子把琉璃板送过去，不过，您得先告诉小子预留尺寸。”
  乔老汉高兴接过银钱，笑道：“长一尺，宽七分最是合适，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罗禹将乔老汉送出了客栈，没有问他家地址，店小二应该知道的，等下叫他带路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琉璃就是后世所说的玻璃，全部都是从西域运过来的，质量很差，还贵得要命，罗禹也是说没时间去试验，不然，能烧出比市面上精美百倍的透明玻璃，这次回长安一定要抽出时间去试试，烧沙子而已，就不信做不出来。
  回到客房，才想起李秀宁，她在裴元庆那里应该知道了如今的形势，也就是说可能暂时回不去忘忧花谷了，这离一年之期差得有点多了。
  留在花谷的几人该如何安置？留下又阻碍他们自奔前程，一走了之也肯定不行，算了，晚点再跟秀宁商量一下吧，办法总会有的。
  李世民很兴奋，当日就快马加鞭过了渭南，直奔华阴，他打算明日天黑前就赶到陕州，尽快和李道宗见面，商讨接收洛阳事宜。
  十一月十三，天空阴沉，寒风虽小了些，但依旧很冷，李世民率军到了陕州城，与前来城门处迎接的李道宗和薛万彻一同进了城门，太子六率的兵马自然有人安排到驻扎营地。
  接风洗尘酒宴过后，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在密室里跟李道宗、薛万彻两人商议了许久，就接收洛阳会遇到的问题提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法。
  特战二队的两组十人早就派往洛阳收集情报，他们现在发过来的情报全由李世民接收，然后汇总再送往长安。
  因为李世民是打着祭祖的旗号出的长安，所以明日得有人假扮他率军前往晋城，免得露了行藏，李渊这次的操作有点看不懂。
  蒙古铁骑兵锋虽然没到晋城，就晋城周边环境而言，李世民此行还是十分危险的，冀南的朱元璋随时都能挥军北上，对无兵守卫的晋城构成威胁，大唐太子为了这么点事就置生死不顾，任谁都不会相信李渊此举就如表面上这么简单。
  退一万步来说，等山西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再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为何非要这么急？阴谋的味道飘散在空中，就看谁会忍不住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从陕州到洛阳需要两天时间，李世民的太子六率跟着他的替身北渡已结冰的黄河去了晋城，朱元璋接到情报后迅速作出反应，派出两千骑前往晋城南门，守株待兔，等待着李世民的到来。
  窦建德接到消息后不再攻打朱元璋地盘，让他后方相对的稳定下来，想借朱元璋这把刀干掉李世民，这对谁都有好处。
  洛阳，程知节终于等到李道宗和两万陕州军，他在风雪中大开北门，亲自出城五里相迎，却没有在队伍中见到众星捧月般的李世民。
  他不露声色，因为李道宗已在见面时就冲他打眼色了，以他对李道宗的了解，这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李世民前往晋城的消息程知节并不相信，对于李唐王朝来说，洛阳才是重中之重，晋城祭祖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大军来到北门外，李道宗和薛万彻领着三十多骑簇拥着一名少年白甲将军来到程知节面前，相互打量一番后那少年将军欠身道：“大唐李世民见过程将军！”
  他没有自称大唐太子，因为这个身份在如今还是外人的程知节面前没必要提起，以将军身份来接收洛阳比太子身份要合适得多。
  程知节见雄据马上的李世民英武非凡，顾盼之间神采奕奕，好一个少年英雄，有傲视群雄之威，心下已有臣服之意。

  此刻见李世民马上欠身，他也行礼道：“洛阳不才程知节见过将军！”
  李世民笑道：“程将军，麻烦让人安排一下众兄弟们的驻扎营地，我们先进城，然后再议后续事宜，不知程将军可有异议？”
  程知节指了指李世民后面两的兵马，诧异道：“将军意思是他们不进城？”
  李世民道：“我处兵马暂不进城，程将军，这有何不妥？”
  将身伺虎啊，洛阳城中驻有程知节的四万多精兵，而李世民却只带三十多骑进城，就冲这份胆量也让程知节佩服，将洛阳交给李世民看来是走对路了。
  “将军，请！”程知节拔马让往一边，李世民表现得这么光棍了，就没必要再客气，否则显得更虚伪了。
  李世民伸手道：“程将军先请，主客之序岂可颠倒？”
  程知节笑了笑，没再答话，磕了一下马肚就往城门洞走去，李世民等人慢慢跟了上去。
  城墙上满是执枪的军士，十步一岗，他们目视前方，脸上表情刚毅，神情严肃，显然是特意交待过的，而城里面的兵丁更加的密集，五步一人，他们目不斜视，精神抖擞，看来程知节治军极严。
  二十三岁身着红甲的副将程普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程知节面前，听候程知节的命令，他要负责将城外的两万人马安置好，这些变化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中了，商谈时已有过安排。
  程知节道：“陕州两万人马交给你了，营地不够就尽快新建，保暖措施、吃喝拉撒都要注意，去吧！”
  程普应诺，打马前行，来到李世民面前欠身施礼，李世民回礼后他才继续策马往外疾弛而去。
  大街上没有见到百姓，应该是净街了，这点可以理解，万一百姓中有其他势力的探子、刺客之类的不轨之人，来上一出刺杀李世民的戏码，程知节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为此，他连迎接的军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以老部下为主。
  从北门到将军府有六里地，五步一人站岗，加上外围警戒的人马，程知节差不多投入了三万多兵马，这种程度的动员让李世民众人感受到了尊重。
  到将军府后，李世民只带了李道宗和薛万彻跟着程知节进了府里，其他人马都留在了府外，这又让程知节佩服了好一阵。
  洛阳作为东都，自然有皇帝行宫，但程知节并没有以行宫作将军府，而是找了一处装修相对低调的地主大宅作为办公点，这些日子以来的政令、军令皆出自这里。
  很难想象的低调，李世民很欣慰程知节这种心态，他不去行宫当然是怕日后会惹来麻烦，无论谁为帝王，都不会喜欢动过皇家东西的部下，除非你自己有能力开元建国。
  府衙很大，假山水池、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在外面看不到，只有进了府衙后宅才能欣赏这里的雪中奇景，但又有几人进得了这后宅？
  李世民三人却被带了进来，程知节不在前院招待李世民他们，偏偏选在了后宅，倒让李世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为何了，因为程知节已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跪倒在他面前，口中说道：“臣洛阳郡守程知节叩见太子殿下！这是洛阳城的所有印信，请殿下验收！”
  李世民忙伸手扶起程知节，笑道：“程将军请起，我大唐得程将军相助，定能如虎添翼，横扫中原，他日论功行赏，程将军当为首功。”
  程知节没有回话，又将托盘举到李世民面前，等待着他接过印信，只有他接过印信查验完成后才算是完成交接。
  李世民也不再客气，接过托盘，仔细看了一遍后交给身后的薛万彻，让他拿给门外等候的长孙无忌，跟他一起前往各处查验并更换李唐印信。
  长孙无忌没有跟过来，就是因为要他在外查验这些印信，诸如调兵虎符之类的，现在的洛阳守军还只认隋军虎符，等唐军完成接收后才能更换唐军统一制式的新式虎符。
  等他们全部更换好唐军印信后，就代表洛阳已归了李唐，可以换上李唐军旗了。
  洛阳的事告一段落，但真正的考验却还在酝酿之中，开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谁又能预料到呢？
  罗禹最担心的事会不会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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