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搞钱
楚阎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了眼前，他的双手还甩着水珠，一见秦九矜便笑：“哥哥醒得正好，还有半个时辰便要打落更了。”
“哦，”秦九矜呼出口气，问，“他们呢？”
“太阳落了，都出去玩儿了。”
“”
总算知道为何那日醒来一只鬼都没见着了敢情都趁夜出去撒欢了。
“不过仰先生和容姐姐是回家取东西去了，他们说今夜多拿些有用的物什，省得另外添置。”
秦九矜心中自是感谢，又是低头一看，就瞧见自己身上只有一件中衣，外衫不知去哪里了，原本盖在身上的毛领大氅也垫到了身下。
再一瞧周围，木板床除了靠墙的那一边，全被炭火盆给包围了。
“”仿佛什么诡异的作法现场。
楚阎解释道，“外衫是你睡热了自己解下来的，正好衣袖上的血迹还未清洗，又穿着进过一次大狱，我便洗了洗，晒了半日已经干了。”
秦九矜深感不可思议，又一抬眼看见楚阎湿漉漉的双手，问：“那你方才在做什么？”
楚阎往旁边让了让，笑道：“只是打扫了屋子，做了晚饭，也没做什么。”
秦九矜探头一看，就见原本脏兮兮的小庙已经干净整洁，杂草尘土全都没了，就连柱子都擦得能反光。
他有一万句夸奖还没出口，哗的一声，一道帘子从他面前滑过，严严实实将床给挡住了。
楚阎从帘子后面探进个脑袋，一脸认真道：“这样他们就瞧不见你睡觉了。”
“谁看我睡觉了？”
“庄焉芝为首，”楚阎小声道，“还有我，也看了。”
秦九矜噗嗤笑了：“他们又不是常人，一道帘子怎么挡得住？”
楚阎摇了摇头：“我将锣槌放在帘子下面了，他们有些忌惮。”
“”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
在冥君庙暂住的日子过得并不无聊，晚上巡夜有楚阎全程陪同，白日里又能与众鬼插科打诨。
重要的是，楚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什么都能干。
不仅什么都能干，更是一点活都不叫秦九矜动手。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秦九矜低头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一汤，这小子厨艺也太好了吧！
“究竟是你黏着小卷毛还是他黏着你，”庄焉芝捏起块肉来，一脸酸溜溜道，“喂，你离了他还能独立行走吗？”
秦九矜用筷子敲开他的手：“鬼爪子拿开。”
庄焉芝不理他，捏着那块肉，无聊地甩过来甩过去。
仰晟夫妻家里空置了一年之久，不知何时失了窃，值钱的物件和现银都被偷了，剩下的小东小西凑起来也实在换不了真金白银。
于是穷苦着就过了一个月，今日桌上有肉，是因为秦九矜领到了第一份薪水——二两银子。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份肉，是因为他刚领到了薪水，就给自己、楚阎和仰晟一人裁了一件新衣，给容悦挑了盒淡色的胭脂，给剩下的人买了一大袋冥币分了，还给冥君神像前废弃的小香炉里燃了三支香。
加上必要的吃食
这些事情全做完，手头便只剩下总之是揣在兜里都发不出几声响的可怜数目。
别问，问就是肉疼但不后悔，第一次拿月钱是喜事，况且庙里大家对他确实还不错，应当一起分享才对。
可是应该是应该，剩下的一个月可怎么过，秦九矜就发愁了。
“哎，”他用筷子虚虚点了点庄焉芝，“我有一个问题。”
庄焉芝一手托腮看着他，不正经道：“美人有优待，可以问两个。”
秦九矜被他调戏了一个月已经习以为常，便直接问道：“卞城的物价一直都比外面高吗？”
“高？”庄焉芝想了下，“我六十年前死的时候，确实物价是低一点，但是应该与别的地方大差不差吧。”
“不不，”秦九矜欲哭无泪，“我来卞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文钱能买两升米呢，可我今日去集市，十文钱才买了一斤！不止是米，所有东西都贵得离谱！”
“”庄焉芝用一种“你在做梦”的表情看着他，“敢问您贵庚？”
“大概二十多岁？”
“你也知道你二十多岁啊，脑袋里怎么还是二百年前的物价？”庄焉芝无语道，“一文钱买两升？想打劫就直说，我替米铺老板先谢你。”
“”
秦九矜郁闷了。
他虽失忆，可基本常识还在。十文钱买一斤米，八十文才一斤猪肉，一个鸡蛋要五文
他印象里不是这样的！
原本还以为一个月二两银子多得很，搞了半天物价飞涨，薪水不涨
越想越郁闷，他送了一口肉到嘴里嚼着，再好吃的饭菜也要食不知味了。
庄焉芝又戳戳他，说：“想赚钱，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楚阎神采飞扬着从后院出来了。
“嘘。”秦九矜本着再穷不能穷孩子的思想，不想叫楚阎为他的生计操心。
不过他将视线放到楚阎身上
这孩子好像自从换上新衣服就一直容光焕发的，走路腰板都直了好些，严严冬日就他一个天天满面春风。
“到底啥事儿这么乐呵？”角落里不知是谁忍不住点评了一句，“像只花孔雀一样。”
楚阎带着笑回话道：“哥哥赠的是紫衣，当是紫孔雀才对。”
“孔雀哪有紫的？”
“那便是紫色的花孔雀。”
“”真是毫无内容的对话。
秦九矜腹诽了一句，对楚阎招招手叫他过来坐下，问：“瞧见了吗？”
楚阎仔细提溜着衣角，坐得端端正正：“瞧见了，一共五只，都在墙角背阴处窝着。”
“冬日里见蛙，真是奇怪。”秦九矜道。
“有什么奇怪的？”庄焉芝无所谓，“白日里都能群鬼开会了，冬日里跳出几只青蛙又怎么了？”
秦九矜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人一多聊天就容易飞，又是孔雀又是青蛙的，难为庄焉芝还能将话题绕回去，对秦九矜眨眨眼，说：“今晚带你去热闹街逛逛，怎么样？”
“热闹街？”
“对呀，”庄焉芝道，“我们晚上都去那里玩，可热闹了。”
秦九矜犹豫片刻：“恕我直言，‘我们’是谁们？”
楚阎默默道：“就是鬼鬼们。”
秦九矜：“”
“你那是什么表情？”庄焉芝敲敲桌子，“热闹街确实全是鬼，可也都是正经鬼，我还不是为了你嘛。”
楚阎闻言，扭头看向了秦九矜。
庄焉芝这厮没有眼力见儿，还在说：“热闹街有许多商贩会贩卖自己生前的值钱玩意儿，你用冥币买回来，再卖出去换现银，价钱可就翻了不知几倍了。”
那是自然，同样的面值，冥币与现银的真正价值可是不同的。
换言之，一文钱现银能买一兜子纸元宝，可在冥界，一个纸元宝的价值远远大于一文钱面值的冥币。
而且商贩里少不得有死了几十上百年的，他们的生前物件那可是旧东西了，值钱得很。
如此算来，可不是赚大发了吗？
“哥哥，”楚阎突然问，“你是不是缺钱了？”
“钱财是多多益善的，”秦九矜想好了说辞，“钱的事情小孩子就别管啦。”
“那好吧。”楚阎道。
“你不用害怕，热闹街就跟你白天逛的集市是一样的，”庄焉芝继续断头安利，“在那里遇到坏鬼的可能性也像你白日撞见坏人的可能性一样，非常低。就去玩玩嘛，搞不好还能认识几个新朋友呢。”
秦九矜心说我并不想认识“新朋友”
而且再想一下，卖死人的生前物品给活人，多少是有点缺德。
“那有什么的？”庄焉芝看出了他的疑虑，“文物古董，哪样不是死人的东西？有钱人还不是上赶着买回家收藏？再说了，这可是卞城，阴阳交界之地，阴的阳的全混在一起，分得那么开做什么？”
听起来像胡搅蛮缠。
但很有道理！
秦九矜是真的耳朵根子软，随便磨一磨，心里那杆秤便歪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大不了到时候明摆着告诉人家那是地里挖出来的，叫不忌讳的人自愿来买不就得了。
敲定了主意，手里的饭突然又香了呢。
于是，
当夜。
两鬼一人站在卞城街道上，秦九矜怀里揣着一大沓冥币，楚阎的手里拎着秦九矜的锣槌。
“今夜打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秦九矜一脸严肃地摁摁楚阎的肩，“小伙子，任重而道远啊。”
楚阎：“”
楚阎：“哥哥，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秦九矜大手一挥：“不用，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庄焉芝跟着笑嘻嘻：“回来给小卷毛买个宽缝梳子，一头卷发若是让寻常梳子给梳直了多可惜。”
秦九矜认真点头：“好有道理。”
薄雾掀开，阴阳间的阻隔也被掀开。
秦九矜跟着庄焉芝往前一步，背影转瞬消失无踪。
楚阎面色凝滞，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指尖处游出道约莫两寸长的线状物，于手心里扭动。细细一看，像是条极小极细的红蛇。
“悄悄跟着，”楚阎道，“你不是也想他了吗。”
小红蛇头部噔地翘起，快速点了点头，随即游走。
而这边，秦九矜轻轻“哇”了一声，只见三开门牌楼高立于前，大黄大绿二层琉璃砖嵌砌壁面。
壁上雕刻繁多，不似人间雕龙凤麟龟，倒是一朵鲜红细瓣花盘踞其上。
左右两侧皆雕刻许多复杂纹案，血气从墙面弥漫而出，因为那些纹案皆是地狱中的各式极刑。
秦九矜头皮稍稍麻了麻，再抬头，便见高处悬匾，刻有四个端庄整肃的大字：
酆乐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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