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命
捷德是直接以新形态出现在战场上的。
听莱姆说浅仓璃一直在被怪兽追着跑，本就心急如焚，在朝仓先生那里找到了新的力量之后气都没喘匀，就迅速跑了过来，正好撞见佩丹尼姆芝顿朝对方伸手的这一幕。弟弟想都没想，当场给伏井出k判了死刑，在确定浅仓璃没什么事后，对着还一脸茫然的k老师就开始泄愤，把人打得够呛。一时间，竟然还有点分不清到底那边才是黑恶势力。
浅仓璃：“……”
贝利亚：“……”
好惨一个伏井出k。
“不考虑救一下？”
眼睁睁看着自己好用的手下被自己儿子殴打，贝利亚终于沉默不下去了。他透过人间体的眼，看着面前这混乱一片的战场，深吸口气，试图唤醒对方最后的良心：“怎么说斯特鲁姆星人也是因为你要逗他才被捷德误会，你就这么看着他被打？”
“那怎么办。”
很难说到底是在赞同还是在阴阳怪气，浅仓璃摊了摊手，非常真诚地反问：
“要不我们把他从小陆手里救下来，让他继续追着我们跑？”
贝利亚：“……那还是算了吧。”
于是，一个人的误会，两个人的错。在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后，他们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站在原地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那边已经快要被打散架的佩丹尼姆芝顿，心冷得像块石头。而没有意料之外的人干扰，弟弟和伏井出k的战斗也像剧情那样一路发展下来，经过极限拉扯，最终由捷德一个光线将佩丹尼姆芝顿炸成了天边烟花而告终。
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不知为什么，浅仓璃带着她身体里的大boss目送k老师败北，消失在爆炸的烟尘中，每个人心底都有种心虚的沉痛。
“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看着捷德回眸望来，身影在天地间显得如此伟岸，在这一刻终于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浅仓璃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对某些不干人事的爹开始了阴阳怪气：“多好的小陆啊，怎么会有爹忍心利用，还想把他吃了大补。”
“……我让他诞生，他自然要回馈我。”
不是第一次被璃老师针对，但也确实拿她没什么办法，贝利亚现在只能冷哼：“这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
浅仓璃给他翻个白眼：“你都拿我当人间体用了，我这不得也算他半个爹？关心一下儿子有错吗？”
她这话说的无比自然，也不知道是为了呛他还是真这么觉得，贝利亚被噎住了。尤其是当他想起朝仓陆跟浅仓璃曾经（一周目）有过、可以预见很可能还会再有的关系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银河帝国皇帝也有了生草的感觉，望向捷德的目光开始变得怜悯。
“你会告诉他吗？”
沉默许久，直到弟弟结束了和他们的对视，转身飞向天际。浅仓璃听见贝利亚忽然这么问道，语气里隐藏着某种莫名的兴味：“将你如今所经历过的一切，连同所有即将发生的未来？”
他这绝不是关心的意思，反而带着不怀好意的嘲弄，浅仓璃听得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些骇人的红光与雷电此刻已经褪去，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任何区别，但她却知道其中隐藏着的黑暗与猩红，已经让她不可能再做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于是，她便也能猜出贝利亚想告诉自己什么。
“说出来不行吗？”
她平静地这么开口，并不意外对方冷笑了下，音调开始上扬。
“我倒是无所谓。”在战斗结束后一片狼藉的废墟中，贝利亚的声音清晰从脑海深处传来，仿佛她对自己的诘问：“但是，当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还会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她的朋友们可以包容她，可以一如既往对待她。可恶魔的影子笼罩在头顶，再也无法散去，‘石刈亚璃依’的名字将永远与贝利亚绑定在一起，他们在望向她的时候，也永远会看到她身上包围着的黑暗与血色。
更何况，被帕拉吉青石封印在浅仓璃体内，这世界已经有了最轻松的杀死贝利亚的方法——
他是宇宙闻名的凶恶反派不假，可他的人间体却是一个脆弱的人类。
“人心是这个宇宙最善变的东西，趋利避害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那么，作为“极恶”的化身，它在人间的代行者，你又能如何保证所有人都始终如一接受你、将你和我看作彻底的两人呢？
“我等着看，石刈亚璃依。”
青色的晶石后，贝利亚大笑着隐去，只留下这么恍若嘲弄的一句。浅仓璃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任凭四周弥漫的硝烟笼罩而来，和鬓发一起遮挡了脸上所有似是而非的表情。
既然弟弟找回了力量，打败了伏井出k，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许多。
和其他人一起在城市里四处寻找散落的奥特胶囊。等到夕阳西下，橙黄的余晖洒满天际的时候，他们也一起回到了星云庄，看着在桌上一字排开的胶囊傻笑。这算是阶段性的重大成功，每个人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连小陆也不例外，和来叶他们商量着晚上要如何庆祝一下，才不会辜负这难得让人兴奋的胜利。
年轻人，确实应该多享受一下生活才是。
浅仓璃这么想道。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融入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勉强留下也只会徒增扫兴而已，于是便以身体疲惫的借口先行告辞。而在屏幕里见证了对方被佩丹尼姆制芝顿追得到处乱窜的全程，来叶和佩嘉并不起疑，很爽快地叫她回去好好休息。整个星云庄里，只有弟弟垮下一张脸，明显不太情愿的样子，却因为浅仓璃离开的理由太过充分而无计可施，只能幽怨地看着对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她为什么又要在他最想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把自己抛弃。
“那我送姐姐回去。”在浅仓璃走进升降梯前拽住他的衣角，弟弟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庆祝会什么时候开都可以，我……”
“小陆。”
打断他的话，浅仓璃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疲惫，嘴角也弯得有点无力：“我只是累了而已，莱姆可以直接送我回去，别因为我影响你们。”
她现在其实不太有力气去想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也确实在刻意避免会让弟弟想起那个雨夜的说辞。轻轻把对方的手指掰开，浅仓璃摇摇头，表情难得坚决，而对于小陆而言，那便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再更改的意思。
他咬了咬嘴唇。最终也只能放开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传送梯蓝色的光芒中，眼底浮现出一点幽微的晦涩。
莱姆将浅仓璃直接送到了居住的公寓门口。
此时太阳已完全落山，夜幕笼罩万家灯火，是一天中团圆的时刻。被aib拜托探查贝利亚行踪的赛罗也已经回到了地球，隔壁传来令人一家吵吵闹闹的声音，与她周围的寂静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浅仓璃摇摇头，走进房门，面对着满室沉闷的黑暗，竟然头一次感觉这间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公寓空旷得有点难以忍受。
她在玄关里站了很久。
没有灯光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无端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似乎变得很重，灵魂却变得很空，连喉咙也在血液的烧灼中干涸。浅仓璃摸索着跌跌撞撞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掏出一瓶橘子汽水试图解渴，却在喝了两口之后才发现，这个口感跟汽水相距甚远，应该是上次她的怨种编辑来催稿时顺手塞进来的酒。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喝什么汽水。只有酒才符合你著名作家的身份。”
她记得那时对方确实是这么忽悠自己的，还极为嫌弃地清走了她所有的饮料存货。虽然小石川说的基本都是猪话，但现在这玩意儿确实还挺应景，于是浅仓璃也懒得再换，干脆提着酒瓶坐到了沙发上，把浅棕色的威士忌当成水来喝。
冰凉的液体划入喉间，仿佛火焰一路燃烧，将她整个人点燃。
眼前开始有点模糊，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浅仓璃坐在满室黑暗里，一字不落地想起不久之前贝利亚对她的诘问，就像断电后重启连接的机器，明明当时还无比平静，现下却忽然有怒火直冲头顶。
“出……出来。”
她恶狠狠地在意识空间这么开口，能听得出来舌尖已经有点僵直：“我想到该怎么回答你了。”
“怎么说？”
本来不想理她，但人间体买醉这个行为还挺罕见，贝利亚在青石后睁开眼，饶有兴趣地反问，倒也不介意听听她如何酒后吐真言。
“你现在跟我是……绑定的，他们会害怕我如害怕你一样，也会为了杀死你而杀死我。”
虽然看起来不那么清醒，但开口就直击核心，璃老师这么一字一句说道，听得贝利亚连连点头：“所以呢？”
“所以，解决的方法很简单。”
她手里握着酒瓶，竖起一根手指，严肃且认真地回答：
“我们一起死就可以了。”
他们都消失在这世上，就不会被人害怕，也不会被人放弃。她为了打败贝利亚才会从一周目回来，而现在面前就摆着最简单的方法，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用呢。
“择日不如撞日，老贝。”
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璃老师这么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了手机，非常认真地点开搜索界面，展示了自己极富有人文关怀的一面：
“你有没有喜欢的死法？一心同体一场，我可以免费帮你实践一下，时间地点都可以随你挑。”
而贝利亚：“……”
你是真的喝多了吧。
觉得这人简直离谱，解决不了问题就把自己和问题一起解决，实在很难说精神正常。但另一方面，浅仓璃说得又是那样自然和笃定，还算了解自己这个人间体，贝利亚知道她疯起来是真敢这么干，又一时哽住，与对方相顾无言。
“随你的便吧。”
觉得自己就不该出现，他丢下这么一句，就再次隐入黑暗中，任凭浅仓璃怎么喊他都不再搭理。
这才说到一半，聊天对象就跑了，璃老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放下空了的酒瓶，想继续跟对方探讨一个符合银河帝国皇帝身份的死法，却还没开口，掌心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浅仓璃被吓了一跳，本能按下接听键。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眼睛有点发直。
而对方并不给她发呆的机会。
“姐姐。”
朝仓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却是从手机和门外一同传来：
“我在门口，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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