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命
璀璨的光明如同海浪，席卷了意识空间的每一寸，就像是风雨中的灯火，将浅仓璃一路走来的晦暗点亮。
故人的声音，故人的光。
她愣在原地，被光之洪流包围着，过了很久才想起要回头。时光在这一刻凝止，命运也向深重的执念俯首，她慢慢回首望去，熟悉的人影就站在自己身后，隔着生死、隔着岁月与她安静对视，眉眼一如往昔，只是整个人都不似实体，恍若被遗忘在这世间的鬼魂。
“小陆？”
浅仓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梦中。他的眉眼与如今有微妙的区别，却与自己记忆中完全相同，只一瞬，就将她带回了曾经那个未来，仿佛又一次站在了毁灭的废墟中央，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只能无力叩问命运的残忍。
那是浅仓璃这一生最绝望的时刻，哪怕回到过去，哪怕忘记前尘，依然在心底留下了那般惨烈的痛意。
她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对方。
可她的手从小陆肩膀上穿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就像是拂过了一缕清风。于是浅仓璃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鲜明地感觉到，他确实已经被留在了时间里，纵然近在咫尺，也已远隔天涯。
可他依然坚守着曾经的承诺。
在风雨与至暗时刻站在她面前，护她周全，永远不会放任她独自面对那些绝望的深渊。
……实在太傻了。
浅仓璃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少年透明的身影，露出一点苦涩的微笑：“好久不见，小陆。”
是啊，好久不见。
久到隔了一个轮回，一场时间的错位。
而望着她，小陆也笑了起来。他的眼眸一如记忆中澄澈，像是满载着漫天星火，倒映着浅仓璃的脸，有种莫名的缱绻。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可浅仓璃还没来得及分辨，四周的光芒就骤然盛放，无数光点盘旋而起，将对方的身影淹没。
“小陆！”
她愣了下，随即本能迈步而去，想要去往他身边。
可那光掀起的洪流是如此狂烈，几乎让她寸步不得进。与此同时，刚刚被撞飞出去的贝利亚也已经坚强的爬了回来，因为失手恼怒更甚，直接就是一记光线轰过来，誓要让浅仓璃就此消失。
铺天盖地的庞大能量呼啸而来，如同海浪，几乎要人碾碎。
可那已经无法威胁到浅仓璃分毫。
她转过身，面对这宇宙间最穷凶极恶的敌人，脸上只有平静的锋锐。她不必害怕，也不必躲闪，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总有那么一个人永远站在原地，无论自己走了多远，都是她最坚固的盾，也是她最后终将到达的归宿。
于是，捷德之光璀璨，帝斯修姆光线炽烈，在意识空间中央迎头相撞。
能量的剧烈交锋扩散出余波，填满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同出一源的力量也彼此互不相让，在短短几秒中就已经达到了峰值，一时间竟然谁都奈何不了谁。
似乎没想到自己眼中的蝼蚁竟然能抵挡他的力量，贝利亚脸色有些发沉。而浅仓璃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就算能借助捷德的光芒与对方抗衡，但她终究还是个人类，继续下去，或许很难维系这种庞大的力量。
必须有个了结。
她这么想，手中帕拉吉青石闪过一缕辉光。可没等浅仓璃做些什么，她忽然模糊感觉到了另一股熟悉的力量，伏井出k的脸在眼前浮现出来，正阴冷地注视着自己。
“石刈，亚璃依——”
他一字一字念出她的名字，就像是狼在嚼碎猎物的骨头。虽然意识空间中好像过了很久，但在现实中也不过短短几秒，斯特鲁姆星人并不知道璃老师体内正在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看到贝利亚在捷德手下落败，而她身上开始浮现出那位大人的气息，终于完全相信她真的会如她自己所说，成为贝利亚的人间体。
可那是k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的事。
“所以，只要杀了你就好了吧。”
他冷冷笑了起来，望向不知为何有些失神的浅仓璃，将掌心锋利的手杖握紧：
“肮脏的蝼蚁不该玷污贝利亚大人。只有我、只有我才是他手中最合格的棋子！！”
而璃老师：“……”
她竟然都快忘了，外面还有这人正在发疯。
因为正在全神贯注跟贝利亚掰头，面对k老师不讲武德的偷袭，她确实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
她想跟伏井出k说些什么，却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再说出口了。下一秒，利刃呼啸而来，带着主人疯狂的怒意，直直刺入了她的胸口。
那一瞬间没有很痛，只是有冷风灌进来。
浅仓璃在伏井出k眼底看见了自己的脸，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很快被飞溅出的殷红淹没。
而大概是能感觉到本体受创，她的意识空间也开始剧烈动荡起来，发出崩毁前的哀鸣。这对于两个贝利亚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没有帕拉吉青石绑定，浅仓璃本身如何与他们关系不大，与其留在这里当替死鬼，不如趁此机会离开。
而至于她死了之后，再随便找个人间体，把另一个自己也噶了就好了。
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打算。虽然两个贝利亚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说是死敌也不为过，但此刻他们的诉求却出奇一致，都是要石刈亚璃依从此消失。
于是，正常时间线的贝利亚瞬间提升了能量；来自未来的老贝也不再作壁上观，同样发难，黑色的光线呼啸而来，与另一个自己的力量融为一体，几乎眨眼，就将原本还能平分秋色的捷德之光压制了下去。
……这可是再糟糕不过的局面。
意识空间内外三个人，剧情的大小boss齐聚一堂，全都要她的命，无论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可浅仓璃却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不甘和鲜血一起从身体中涌出来。她筹谋这一天太久了，为此跨越时间，亲手杀死自己，背负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走到今天。她决不允许自己在放弃了那么多之后，竟然还会败在同样的人手中。
命运，她曾经打破又亲手粘合的命运——
可千万不要小看失去一切之人的执念啊。
眼底像是有什么在烧，血液流失的身体明明应该变冷，浅仓璃却觉得自己恍若置身火海。在伏井出k震惊的目光中，她抬手握住了对方刺入自己胸口的手杖，嘴角露出一点带着疯狂意味的微笑。而下一秒，一直被她握在掌心的帕拉吉青石在重压下骤然碎裂，与她周身升腾而起的金色光芒一道，化为旋涡将他们一起淹没。
与此同时，意识空间里。两股合二为一的帝斯修姆光线击穿了浅仓璃的虚影，可她却没有如贝利亚们所想那样死去，而是化成千千万万光点，与光芒融为一体。
有凛冽的青色从他们眼前一闪而逝。
之后的事情在浅仓璃意识中都很模糊。她似乎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似乎听到了伏井出k与贝利亚先后响起的怒吼，也听到了宇宙间响起的喟叹，如同一阵风环绕在身侧，让她恍若置身云端。
而那一刻，身体变得很轻，灵魂却变得很重。
仿佛有一双手将她从渐渐下沉的深海中拉起，一路将她拖出海面。后背靠上一个熟悉的胸膛，有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瞬间带回曾经彼此依偎的岁月。浅仓璃没能转过身，只是任凭对方倾身而来，轻轻在自己后颈落下一个如羽毛般的吻。
“姐姐。”
那人似乎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与责备，像是雨滴落在海面上：“你要好好活下去才可以。”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无论是谁，无论什么，都无法与你的性命相比。
不要忘记我的话啊。
“我永远与你同在。”
——只有活着，才能到达那个有我们的未来。
“……”
那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浅仓璃心底。刹那间，汹涌而来的绝望、痛苦，还有微不可觉的期盼肆虐开来，顺着血液流淌至身体的每一寸。可身后那支撑着自己定的温度却在慢慢离去，寒凉的海水再度倒卷而来，试图将她带回空无一物的冰冷中，回到那个再也没有他存在的现实。
美梦之所以是美梦，就是因为它会醒。
她总该是明白的。
浅仓璃深吸口气，慢慢睁开眼。
被伏井出k和两个贝利亚一起攻击，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死了，最不济也该是个重伤。然而，当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破碎的天空和殷红的血。一排排原本望不到底的高楼正围绕在自己身边，如同搭建的积木，若是远眺，还能看到城市边缘连绵不绝的群山，以及地平线上如烟般流淌的金色日光。
这个世界似乎变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估计自己还没清醒。
脚下似乎有嘈杂的声音响起，隐隐夹杂着某个熟悉的名字，传入浅仓璃耳中。她升起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手脚僵硬，假装不经意扭头，望向旁边一座满是玻璃的大楼。
在与其中无数上班族呆滞目光对视的那刻，她也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样子——
驼背，黑得像煤，眼神凶恶。身上鲜红的纹路如同岩浆，十根利爪垂在身侧，是自己经常在帕拉吉青石后见到的、她这辈子最讨厌的脸。
璃老师：“……”
被伏井出k捅刀后变身成了贝利亚，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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