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命
浅仓璃被弟弟的话吓得半死。
而更糟糕的是，在拥有“什么话都能勇敢说出口”一技能的同时，他还拥有在某方面十分超绝的行动力。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就已经松开璃老师的手站了起来，原本并不宽厚的胸膛也有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伴随着渐渐降临的夜色，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浅仓璃不自觉后仰，紧贴着沙发靠背，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在对方的紧迫逼人中竖了起来。
“姐姐。”
朝仓陆显然也不仅仅是吓唬她而已，几乎眨眼间就倾身而上，双手撑着沙发，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脸上的惊恐：“你是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什么？”看着他眼底浮动着的光芒，璃老师现在有点懵逼。
而弟弟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审慎地打量着对方，就像是猎手在看着陷阱中插翅难飞的猎物。
良久，他伸手覆上浅仓璃的脸，默默垂下眼睫。
“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已经长大，可以永远在你身边；也不相信我能够保护你，无论你正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
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悄然浮现出一点意味不明的晦涩。小陆笑着摇摇头，明明用着疑问的句式，可他的语气却只有笃定：“是我没法给姐姐安全感吗？”
“……小陆？”
本能觉得这样的弟弟不太对劲，浅仓璃不动声色偏过头，想要躲开对方滚烫的手。可没想到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意图，竟然毫不犹豫摁住了她的下颌，让她只能直视着他，无法再逃避分毫。
是个很霸总的姿势。
但一个十九岁的小朋友这么对着她做，浅仓璃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假装自己很凶的小狗，龇着还没长出的牙，奶声奶气地冲自己嗷呜。
璃老师：“……”
她一个没忍住，在弟弟的注视下笑出了声。
彼时朝仓陆已经酝酿出了强取豪夺的情绪，正准备不管不顾来硬的，却被对方这一笑戳漏了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他瘪起嘴，有点委屈地看着笑出鹅叫的璃老师，有心想再做些什么拉回这个氛围，却最终只是长叹口气。
“好——笑吗，姐姐？”
他负气地这么开口，指尖捏着浅仓璃的下巴来回晃悠，硬生生把对方的笑声晃成了不连贯的音调：“你果然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吧！”
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浅仓璃内心在疯狂点头，但为了弟弟的自尊体贴地没有说出口。而小陆大概是从她眼底看出了些许端倪，明显变得更加生气，却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俯身一把抱住对方，一起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因为弟弟向来喜欢坐在地上，浅仓璃的公寓里从很久之前就铺上了地毯。厚实的羊绒吸收了所有冲击，并没有让人感觉到跌落的痛意。甚至，浅仓璃也只是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腰身被小陆抱得死紧。
“我确实是真心的。”
而没等她兴师问罪，弟弟就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强的用不了，便能屈能伸地放缓了语气，开始熟练地把脸埋在她脖颈里撒起娇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如果姐姐不给我回应，我大概是会因为心碎死掉的吧！”
“——你要狠下心见死不救吗，姐姐？”
这话说的实在真诚，除了浅仓璃觉得自己狠下心以后死得可能会是自己。对弟弟的狼崽子属性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她叹了口气，拎着小孩儿的后衣领把人从自己颈窝拽出来，试图跟他好好讲讲道理。
“我是你爹。”她一张嘴就这么说道，脱口而出的瞬间觉得用词不妥，又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我是你爹的人间体。”
有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好说出口很多。浅仓璃把自己二周目的经历挑挑拣拣讲给对方听，从自己第一次离开弟弟之后接近伏井出k，到他带着她去见到了贝利亚，最后到之前的决战他是如何打算占据自己的身体，算是从头到尾坦诚了一遍。
“虽然我不知道贝利亚现在到底去了哪里，但我体内确实是他的力量。”
一周目与帕拉吉青石确实玄幻，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和盘托出，于是也只含糊地略过，将这次鸠占鹊巢当做意外。浅仓璃凝视着小陆近在咫尺的脸，这么慢慢开口道，似乎想从对方眼底寻找到她想象中的动摇：
“那家伙随时可能再出现，夺走我拥有的一切，我不希望你也会在被他毁坏的名单之中。”
那是宿命划下的鸿沟，阻挡在他们之间真正的天堑。只要贝利亚还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过上平静的生活，更不可能遵循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去爱什么人，和他一起走向未来。
哪怕她真的很想那么去做。
她以为弟弟应当明白这种身不由己，听从自己苍白的劝告。可当浅仓璃鼓起勇气，看进他澄澈的眼底时，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退缩的意味，甚至连深思都不曾浮现，只有从未改变过的坚决有迹可循。
“是这样吗？”
夜幕笼罩的客厅里，只有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拉扯出斑驳的光影。朝仓陆低头望向浅仓璃，整个人离得极近，有滚烫的吐息落在她脸上。在模糊了人间的黑暗中，只有他的身影笼罩而来，就像是深海中唯一维系着她的锚点，成为此方世界中仅剩的真实。
“你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要离开我吗，姐姐？”
他这么在她耳边吐气，语气中带着某种燃烧过后的悲伤。浅仓璃愣了下，不由自主点点头，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对方深吸口气，似乎在极力忍耐着让他痛苦不已的什么。
“虽然姐姐这么为我着想让我很感激，可是姐姐或许也从没想过我到底需要什么吧？”
他闭了闭眼，遮住其中一闪而逝的什么，而浅仓璃震惊地发现，他的眼角开始慢慢攀爬上一点晶莹的绯红：“我只有你是不能失去的。”
其余的，不过是朝仓陆生命中转瞬即逝的昙花，纵然美丽，却也没有什么能与浅仓璃相比。
他能够奔赴众多繁星，成为最温柔的宇宙，但夜空中照耀着他的月光只有这么一个。
“你怕什么，姐姐。”
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几乎让浅仓璃感觉到了窒息。小陆俯身与她额头相抵，声音里有微不可觉的哽咽：“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你，却还要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将我从你身边推开吗？”
就算她成了贝利亚的人间体，身负着那个恶魔的力量，他看着她时候，眼中倒映的也仅仅是她而已。朝仓陆不明白这为什么是在浅仓璃眼中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在他们之间划分出过于鲜明的距离，阻扰着他一次又一次朝她靠近。
他不甘心，也决不会承认这种软弱的借口。
他只知道他好喜欢浅仓璃，浅仓璃心中也绝非没有自己。那么，他就要永远抓住她，和她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别再拒绝我了，姐姐。”
这么呢喃道，他在黑暗中与浅仓璃对视，仿佛被她眼中璀璨的星光吸引，着魔般慢慢凑近。
直到吻上对方柔软的嘴唇。
“……”
朝仓陆的动作很轻，就像是在亲吻一朵花，一片云，一汪至清的湖水，能够感觉到某种珍视的意味。而浅仓璃仰面躺在地毯上，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清楚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对方推开。可不知是否独自背负了太多，走过了太久的路，她现在竟然只想沉溺于这一刻，不再去想那如阴影般伫立在前方的未来。
于是，沉默片刻，她默许般轻轻闭上了眼。
而就在她合上眼的那一瞬间，小陆就察觉到了她妥协的意味，原本如羽毛般的轻吻也骤然加重。舌尖用力撬开贝齿，在湿软的腔体中来回搅弄。他吻得是那样用力、那样深，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撕碎，融进自己的血骨中一样，几乎要将浅仓璃胸膛里的空气也掠夺殆尽。
良久。
或许是放纵的情动终于冲破了理智，他们谁都没有再克制了。一点光芒不知何时在两人身边亮起，将满室黑暗照亮，而随着光芒越来越多，浅仓璃也渐渐感受到了和之前一样让人脸红心跳的快意，如同海浪般源源不断从弟弟身上传来，奔涌在她的身体里，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将她包裹。
她以为他们会这么在滚烫的烈火中融化，永远铸为一体。
然而，下一秒。
海浪即将裹挟着他们攀登向顶端，却在最后一刻被突兀打断。正在将捷德之光延伸到对方身体里的朝仓陆忽然觉得有什么阻断了他的动作，随即，便是一股十分熟悉的能量骤然升腾起来，摧枯拉朽般朝自己猛扑而来，直接浅仓璃体内所有属于他的光芒挤了出去。
“……”
被打断的空虚与不满交织在一起，让小陆忍不住皱起眉。他猛地睁开眼，想问问浅仓璃是在推拒，还是没控制住贝利亚的力量，却发现对方也正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夜幕降临后的公寓，而是一片充斥着不详血色、还隐隐散发出某种凛冽青芒的空间。
这里是——？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无数耀眼的光点忽然自他们之间升腾而起，朝着浅仓璃席卷而去，将她包裹在璀璨的光之洪流中。
而小陆认得出来，那就是刚刚骤然打断他们的力量。
“姐姐！！”
敌友不明，弟弟不敢掉以轻心，拔腿就要朝对方奔去。然而，在他真的冲上去之前，那围绕着她的光芒又慢慢散开，露出其中几乎紧贴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朝仓陆脚步一顿，看着站在浅仓璃身后熟悉的透明人影。
那人从背后握着对方的手，以一个极为亲密的姿态揽住她的肩膀，慢慢抬头望来，明明动作中能感觉出温柔的意味，与他对视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而那人的身形和样貌，他在每个清晨醒来时，只要抬起头便会从镜子里看到。
与自己一模一样，属于名为朝仓陆的存在的脸。
“……”
猛地睁大眼，弟弟终于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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