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巧不工
这时的武长风，如同山洪中的一片树叶，一面要应付激流的冲击、深水的浮力和直灌眼耳口鼻的泥沙，一面还须忍受那挤压的他五脏六腑都快要爆了的压迫。
哪里还有余力舞动那沉重的石剑？
撑不到一刻钟，他已心跳如擂鼓，呼吸艰难得像是要溺水。
实在憋不住了，武长风从水底浮了上了。
刚露出脑袋，便砰地挨了重重一爪，直直坠了下去。
“你大爷——”武长风尚未骂出，口鼻已经灌进浑浊江水，酸、呛、窒息……诸般难受感觉纷涌而来。
这般起起落落，几番折腾之下，武长风脸色苍白，如死鱼一般，小命也似去了大半条。
他躺在岸边喘息时，那猫倏然入水，已不见了身影，接着一条条肥大的鱼从水中飞射出，如下雨一般，哗啦啦落在武长风的身上。
这湿腻的腥味让他不得不坐起身来，眼前的一幕看得他咂舌不已。
那猫却从水中闪出，身上的毛竟也一根不湿。
“看明白了？”猫咪老师不疾不徐的道：“空有通玄的混元真气在身，却傻不愣登的不知道使用。”
原来如此！武长风赶忙向牠询问水下运气法门。
按照这猫所说，目前的他尚不能修炼胎息之境，只能使真气小周天流转在七窍所在的诸经脉，且需要凝神静气，屏住呼吸，以极其细微的气息维持生机，这样才有余力舞动石剑。
再次入水，武长风找到了窍门，神智果然清明了不少，手中的石剑也可以顺流、逆流勉强挥动。
初时他只能勉力握住石剑使之不备激流卷走，其后随着长时间不懈怠的苦撑，对于江底水势的规律慢慢摸清，已经可以顺势刺出几招，再后来已经可以得心应手的横削和直刺……
日月轮转，数月时光如沙漏一般悄然流逝。
武长风所在之处的江面，从毫无动静到初现细小旋涡，再到浪潮起伏，最后竟有滔天巨浪自水底高高冲起……
武长风如拾级而上一般从水底冉冉升起，最后足底在江面一蹬，直跃到岸上。
他深吸一口气，站定在一方大石之前。
分出一股雄浑真气，七分泻于剑身，三分作为余地，一匹剑光闪过。
“轰！”眼前大石一分为二，手中石剑却完好无缺。
“你记住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猫咪老师徐徐说道：“这时再拿木刀木剑，假想手中握着的还是沉重的石剑，再以木刀木剑的砍刺之道去刺那瀑布、砍那流水。”
此番的难度更甚于水下，石剑笨重，舞起来颇为滞涩，想要以如此笨拙的剑使出木刀木剑那般灵动之极的快招，更是难上加难。
但武长风毫不气馁，他很清楚，这次使用石剑的苦练，重在过程而不是结果。
“刷、刷、刷……”
“呼、呼、呼……”
他一招一式，踏踏实实的继续着。
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他早已分不清黑夜白昼，只是不停苦练。累了就席地而卧，渴了就着河水痛饮几口，饿了就饱餐一顿野果和肥鱼……
夏日的余热不知不觉过去，初秋的凉爽中夹杂着几许寒意。
衣不蔽体的武长风跟猫咪老师过着招。
有时握着的木刀姿势凝重的劈削，有时却握着石剑忽快忽慢的进击。
间或以手中兵器拄地，手指敲着额头，状似痴呆……
凉风习习，悄然吹走指间的流光。
“原来如此！”
这日武长风一声大喝，心中如月照大江，一片通透雪亮。
他终于豁然贯通——刀与剑，确实并无二致，巧也好，拙也罢，能做到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收发随心的境地，自然能窥破对手刀法剑术中的破绽——任何花哨机巧，都是浮云！
此时他手中不论是木刀还是石剑，刺出时已经可以发出“嗤嗤”的破空声，砍削时也是一片呜呜声。
木刀在手，却可以如重剑般，时而凝滞艰涩如拖泥带水，时而飘飘忽忽的无迹可寻。
石剑在手，却是忽而大开大阖，势如雷霆；忽而轻灵飘逸，无可捉摸。
至此，刀剑之道，已小有所成！
此刻回想初遇藤本真武之时，那诡异的剑术，在如今的武长风看来，不再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下次再见，击败他，武长风已有了十足的信心！
“历代前辈先贤所流传下来的刀剑之道，你总算粗通皮毛了。”猫咪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样才粗通皮毛？说的这么难听。”武长风不服气的嘀咕着。
“不要刚学了一点点就忘乎所以了！刀剑这门武学博大精深，你现在的程度，不过是刚刚学会了怎么去挥舞它们。”
猫咪老师看着他道：“何况现在的你，在这方面还完全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
牠的爪子凭空一划，一个阵纹显现在空中，阵纹消散中，一柄巨剑砰地落在地上。
这剑通体黝黑，长约丈许，几乎达到两个武长风叠起来的高度。
两刃不平，剑身粗糙不堪，剑尖钝而无锋。若非足够宽大厚重，几乎算得上是他见过的最丑陋的剑了。
“此剑虽丑陋平常，却是先祖最满意的一把……当初先祖采集来自天外的陨铁，辅以地底深处的精矿，耗尽心血，先后打造出数十把神剑，把把华丽非凡，都是不世出的名剑……”
猫咪老师眼中带着追忆，轻叹道：“但随着先祖境界的精进，越来越不喜欢它们，最后将其全部毁掉，再以毕生精力重新冶炼煅铸，才有了这把剑的诞生。”
“既然是不世出的名剑，却为何又毁掉？”武长风大觉可惜。
“先祖一身武学本已通玄，却苦无对手。加上他本身爱剑如命，于是将武学上的修为运用到铸剑上，那些名剑固然是精雕细琢，却是先祖过去的境界。”
“你是说，他对那些代表他境界的剑都不满意，所以才毁掉？”
“差不多。这把剑名为‘巨阙’，先祖锻造雕琢它用了太久的时间。大成若缺，大巧若拙，这是返璞归真的境界了。你明白它为何会这般丑陋了么？”
这把巨阙，与他前世听闻过的古剑巨阙颇为不同，更宽大沉重，也更为古拙。
“不错，大巧不工。”先祖曾持这把剑纵横天下，无人能敌。靠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臻至化境的剑道！遥想先祖挡者披靡的风采，武长风悠然神往。
“孺子可教。另外，在先祖之后，先后来到这片大地的华夏武者中，有一人，武学修为虽未达先祖的境界，但在刀上的造诣却与先祖的剑道可堪匹敌。”
猫咪老师又是凭空一挥，召唤出一把半丈长的刀，说道：“此刀虽不知名字，却也削铁如泥。正是那位武者遗落下来被我捡到的。”
武长风拔刀出鞘，一股寒气扑面而至，令他打了个冷颤。
这是唐刀！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与前世见过的展览品唐刀相比，此刀线条更为流畅，刀柄、刀锷、刀身、刀背契合得浑然天成，和谐到了极致，无不彰显着其主人圆转如意的武学境界。
“从今以后，这剑和刀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不要过于依赖这神兵的锐利，那样会阻碍你武学修为的精进。”
猫咪老师教了他召唤这对刀剑的通灵术法后，说是要好好睡一觉，招呼也未打便飘然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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