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断尾隼陆允
银安殿上皇帝与靖王在茶桌旁端坐，身后站着郭公公，旁边则跪着太子
“什么，都杀了？问清楚了么就把人杀了”皇帝说着拍案而起，看着案下跪着的大皇子，刚想发火又止住了：“起来吧，说说都问出什么了”
大皇子这才抬起头：“回父皇，已经问出来了，是桃花会的匪众，儿臣怕夜长梦多，万一有匪徒劫牢，于是审问完毕后就将其全部正法了”
靖王听闻桃花会也是一怔，回头问皇帝：“盛京城还有桃花会余孽？”
皇帝没有回复靖王，而是朝着大皇子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同时看了眼郭公公，公公马上会意，送着大太子出了殿内，并随手将门关了起来。
屋内只剩下皇上和靖王兄弟二人，皇上看着自己的兄弟语重心长的说：“你当年离京时，桃花会到处鼓动民众，我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怕他们起什么乱子，就安排了满城的暗哨，才慢慢捕杀干净”
靖王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后来很多年国内都没有桃花会的消息，我以为是被你杀干净了，不过周边几国一直都有桃花会的徒众活动”
皇上突然饶有兴致的说道：“皇兄，给你说点有意思的，当年我还活捉了桃花会首领，你可知此人是谁，你也认识的”
听完皇上的话靖王提起了精神：“我也认识？是谁”
皇上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沈无常”
“什么，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文坛泰斗么，是崇尚法理治国的典范啊，应该最恨桃花会那套人为而治的理论了”
“别说你不信，我当时也不信，可事实就是他，而且桃花会那一套人为而治的理论就是他提出的”
靖王听完皇上的话消化了一会：“高明，是在高明，谁能想到两大相悖的治国理论都是一个人的杰作，那后来呢，你把他杀了？”
皇上摇摇头：“没有，他在文坛的影响太大，我那时着急站稳脚跟，不敢对他下杀手，你知道的，读书人最难对付，我若杀了他就是犯了众怒，没办法我把他逐出大秦，送往齐国去了”
“你就放心他离秦，他的徒众遍布各国啊，有些还是他国的达官显贵啊”
“怎能放心啊，我留了他的孙女在宫中做了人质，只要他孙女在我手里，他就不会回秦国，他那一套皇权非家权，有德者居之的道理很容易蛊惑百姓，对我们皇室危害太大，不光将他驱离秦国，后面几年我将他在朝中的徒众全部清理干净了，谁能想到如今这桃花会又冒了出来，还在朕的眼皮底下”
靖王看着皇上：“那后续可有打算”
“既是轩儿查出来了，后续就叫他去查吧，此事朕也不放心交于赫连家的人去做”
靖王笑了笑：“看来皇弟对您这老丈人也不太信得过啊”
皇上见靖王拿他说笑，也无奈的说道：“你虽在西疆，这朝中的事怕是也听说了，如今赫连家在朝里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我也知道，我也深感无力啊”
靖王听了皇上的话并没有意外“当年若没有赫连家，我们的起义也不会这么顺利，这就是代价吧”
正说话间，皇上突然咳嗽了起来，而且咳得很厉害，外面的郭公公听见声音急忙推开门走来了，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给皇上喂了下去，靖王看着也吓了一跳，在旁边扶着皇上，药下了肚情况马上好多了，郭公公递过一杯水来。
靖王看着一边轻轻地拍着皇上的背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会咳得如此厉害，要不要传太医”
皇上摇摇头，“不必了，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多了，”说完突然看着靖王鬓边竟也有了丝丝白发，不禁感叹道“皇兄，你我都老了，已不是当年征战四方的意气少年了，走吧，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啊，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要商量立储的事啊”说着靖王扶着皇上站了起来，踱步慢慢后花园走去
皇上点点头：“不错，你兄弟我近几年越发感觉力不从心了，所以盼着你回到我身边，要不然这满朝文武没有什么心腹之人啊，这年纪大了，立储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那皇弟可有人选”
皇上点点头：“老大轩儿虽不善言辞，沉默少语但是自成年后先后在户部刑部历练；老二无心正事，喜欢研习墨画；至于老三琼儿，随他母亲一样，争宠好斗，就这么几个人选，其余人选资质平平，不作考虑，皇兄帮我参谋一下”
靖王想了想：“三皇子可不做考虑”
“哦，为何，皇兄说说看”
“如果三皇子成为了太子，他的母亲是赫连皇后，那赫连家在朝中可就无人能挡了”
皇帝拍着靖王的肩膀笑道：“不愧为吾兄，和我想的一样，老三不做考虑，其余人选如何”
“二皇子即无心政事，也不可硬来；这大皇子么，这孩子幼年时受了不少苦，才两三岁就被带着南征北讨，少年丧母，从小便缺乏关爱，此次回来也发现有些寡言少语，将来未必是个好皇帝”
皇上听完也点点头：“没错，众多皇子，我唯独觉得亏欠了轩儿，你这说了一通，把我说的人选都否掉了”
“人选未必这几个啊，我看昨天那个杨珂就不错，那也是你的皇子啊”
“珂儿，年纪与琼儿相当，之前没什么了解，刺杀的事他办的不错，但要说立储么，还不足以”
靖王看着皇上：“考虑目前的形势，那您唯一的人选便是大皇子了”
皇上若有所思：“说说看”
“大皇子已开始接触政事，在朝中虽无根基，但是深得我们母后的喜爱，这老太后也算是他的后盾，若是立他为储，或可在朝堂上与赫连家相互制衡”
皇上点点头：“皇兄所说有理，这帝王之道无非就是制衡之道，那就定了，立长子为储，明日母后寿诞我便当朝宣布”
书说简短各讲一边，这边他们兄弟二人立储的事终于敲定了，另一边杨珂则在守株待兔。
他和铁图儿两个人上午就来到天一堂，杨珂一天都待着藏书阁的四楼，透过窗口远远地看着沈慕辰的院子，铁图儿则一直等在天一堂门口，从中午一直呆到太阳落山，水米不打牙，杨珂一直盯着那个小院，生怕错过某一个瞬间，沈慕辰就被杀人灭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救她，但是他知道如果她死了，那就一定是自己的责任。
太阳落山了，藏书阁也要关门了，书童上来提醒了多次，杨珂不得不走了，下了藏书阁他也不敢直接去见沈慕辰，见了说什么，她现在还坚信着那位内应，杨珂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出了藏书阁，铁图儿靠在门口已经昏昏欲睡了，见杨珂出来了以为能回去休息了，哪成想杨珂直接拉着他奔了天一堂的外墙去了。
来到天一阁东侧外墙，翻过这座墙就是沈慕辰的小院，铁图儿还不明白要干啥，杨珂直接说道：“跳上去，把我拉上去”
铁图儿一听急忙翻上了墙头，这是皇宫的内墙也不高，只有两米左右，很容易翻过来，跳进了院内，两人悄悄地靠近沈慕辰的卧室，来到背面的窗下见屋内还亮着灯，杨珂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地戳开窗户纸，看见沈慕辰正端坐在书桌前背对着窗户。
“铁侍卫，一会有任何情况，不要犹豫，先救下沈学士”
铁图儿点点头警惕的看着周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已来到午夜，沈慕辰也熄了灯准备睡下了，杨珂这边在窗下等了半宿也没见有人过来，难道是自己多虑了，或者是他们不会对沈慕辰下手，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谁会来呢？沈慕辰刚刚躺下，急忙起来掌起了灯，端着烛台走到门口轻声问道：“谁啊”
屋外传来了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是我，那位让我给你带个话”
沈慕辰一听声音急忙拉开门闩开了门，杨珂透过窗户的洞看到，进屋之人身材矮小，身着夜行服，带着帽兜，脸上带着面罩，一身漆黑，腰上别着一把短刀，进了屋后便把面罩取下，借着灯光看到此人面黄肌瘦，尖嘴猴腮的留着一撮山羊胡，刚一进屋，沈慕辰急忙问道：“陆少侠，怎么样，我们的人都救下了么”
来人说道：“沈姑娘放心，大皇子出手，已经把人全部带到刑部去了，您还不知道刑部是大皇子说了算么，今天来是大皇子让我带话过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把人救下的，大皇子有何吩咐”说着沈慕辰从茶盘里拿了个杯子，准备倒水，而这位男子则绕道沈慕辰身后，将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
“大皇子让我给您说，别怪他”
沈慕辰听完一愣：“什么别怪他，啊”话音刚落，黑衣男子抽出腰间短刀，手刚扬起......
“动手”随着杨珂一声令下，铁图早在一旁等候多时，也不用开窗，直接抡起重刀扔进屋内，窗子应声而碎，重刀旋转着朝黑衣人面门而去，此时他的刀刚要刺向沈慕辰，突然窗户破碎，抬眼一看一把大刀飞了进来，来不及多想，持刀之手急忙收回横在胸前，用短刀一挡。
“铛”的一声，虽然被硬挡了下来，那黑衣人手中短刀也被碰飞，铁图儿得大刀重五十多斤，再加上是偷袭，黑衣人来不及躲闪，这一刀的力道着实的被他接了下来，直震得他手臂发麻。说时迟那时快杨珂紧随其后，一个翻身进了屋，一甩手一团白雾飞向黑衣人的脸上，我们的老演员‘石灰’又派上用场了，黑衣人本想用手挡，无奈惯用的手刚才被大刀震得一直在抖，这一把石灰全都糊在了他的脸上，他连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就感觉双眼像是着了火一样，不过黑衣人并未慌乱，直接一个闪身跳出屋外，翻身上了屋顶，等杨珂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铁图儿急忙喊到“殿下莫追，此人武功高强”
杨珂不敢在外面就留，进了屋内将门关上了，沈慕辰吓得花容失色，一脸惨白的躲在柱子后面，杨珂进了屋也不客气：“沈姑娘，貌似你们选中的人不怎么样啊”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杀我呢”
杨珂走到她身边：“不光要杀你，你们那二百多个死士，已于昨日被全部处决了，就是你们选中的大皇子干的”
杨珂早就猜到他们选中的人就是大皇子，尤其是人刚交给大皇子一夜便死光了，加上刚才听了沈慕辰和黑衣人的对话，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他是在想不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大皇兄会有这般手段。
沈慕辰此时已经傻了眼，听完杨珂的话直接瘫坐在地市“那是我们选中的仁义之人，最有能力的人，我们那么帮他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杨珂都无语了，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人家都来灭口了，还在幻想：“沈姑娘，说句不中听的，你们太幼稚了，真的以为把大皇子扶上皇上的位置就好了，如果他真的当上了皇上，第一件事还是把你们杀了，因为你们参与了帮他刺杀皇上，别说做这件事，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也一个不会留”
看着沈慕辰失魂落魄的样子，杨珂也不再继续说了，回头对铁图儿说：“带上沈姑娘我们会去，此处已经不安全了，别再暴露了我的身份”
“不行，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说着沈慕辰就要往外跑，铁图儿见状，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上，他马上便昏了过去，杨珂顺势扶住了他，趁着夜色往五芳斋去了，一路上还特意避开了巡值的羽林卫。
“铁侍卫可知道今日那个黑衣人的底细”
铁图儿背着沈慕辰答道“知道，那是大皇子的贴身护卫，名为陆允”
“武功如何”
“今日我们是偷袭加暗算，侥幸胜了他，这么说吧，单打独斗我不是他的对手，他是数一数二的杀手，早些年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敢杀，后来不知为什么被大皇子召进了宫，做了他的贴身侍卫，据说他盯上的人一个都活不成，有个外号叫断尾隼”
杨珂听完不解：“这外号有何来头？”
铁图儿解释道“他在没被召进宫的时候有一次夜闯皇宫，被宫内的高人击败，自断一指方才逃生，后被人说是断尾求生，得了这么个名号”
“幸亏我们没有暴露身份，若被此人盯上是也个麻烦”
时间已是后半夜，此时银安殿上还亮着烛光，皇上正坐在案前凝神静坐，旁边的小太监轻轻地摇着蒲扇，案下焚着一炉香。
突然身后的盘龙柱后闪出一人：“陛下，老奴回来了”
皇上轻轻地睁开眼睛：“怎么，事办完了”
来人正是郭公公，他走到近前试了个眼色，小公公一见马上退下，郭公公伏到皇上耳边说道：“老奴没有出手，人就被二十九殿下就走了”
“杨珂？，他连沈慕辰的身份也知道，小子还敢骗朕，也罢，他救与我救区别不大，动手的人是谁”
“回陛下，是大皇子身边的陆允，此事与大皇子脱不了干系，您看明日立储的事....”
皇帝一甩衣袖站了起来：“立储之事不变，就当此事从未发生，不可与任何人说起，朕乏了，扶朕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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