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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施粥


  申小菱活了两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住进行宫。

  便是“软禁”,也算是皇家级别的。想想也觉得值了。

  宫人送来饭菜,默娘接过来。待宫人走了,用银簪子挨个试毒。

  “不用试,她一定会让我死得正大光明。”申小菱笑她太紧张,对着镜子将插在发髻的云鹤金簪取了下了。

  默娘见状,忍不住道:“明日灵隐寺施粥,叫你去必有缘故。”

  “吃吧,明日事,明日想。”申小菱端着饭菜吃起来。吃饱了才能活着。

  默娘耳朵动了动,出了房门,很快又回来了,轻声说道:

  “找到薛大人了。”

  一夜无话。

  翌日。

  天未亮,宫人就来传讯,要她快穿戴整齐去灵隐寺。

  车行半日,沿路皆有士兵把守。

  灵隐寺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松柏。默娘扶着她下了轿子。

  只见僧人,士兵,宫人等众皆立于道路两侧。灵隐寺前,李知府还是那样战战兢兢地站着,萧伯鸾带着几名绣衣使者,神情肃穆地把着剑在一旁。

  一个宫人喊道:“宁妃娘娘到——”

  众人跪下叩首。

  坠满香珠香囊的马车,一寸一寸地碾过他们头顶的土地。

  待宁妃下了车,宫人将马车牵走。留下衣着朴素裹着粗布头巾的宁妃。连带着身边的梅朵,沁柔等人都穿着布衫。

  施粥棚就在灵隐寺门前,粥早已熬好,在锅里咕嘟着冒热气。宁妃站在锅前,待梅朵替她绑好攀膊,便拿起铁勺在锅中搅动着。

  很快远处被拦在外围的百姓放了进来。

  申小菱挑挑眉——做戏行家。外人看不出来,她是知道的。宁妃穿的是用莲丝布制的衣裳,看似朴素,实则价值百金。老百姓哪里看得出门道?只觉得这宁妃出身贫苦,富贵腾达仍不忘本。

  很快,梅朵便过来请申小菱:“申夫人,娘娘请您同去帮忙施粥。”

  这是申小菱第一次靠近宁妃。之前在马车上未曾照面,住在行宫也没让请安。

  在这样的场合,让自己去施粥,像是认识许久了一般自然而然。

  宁妃亲自盛粥,她接过粥,转递给百姓。站在宁妃身边,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压迫力。

  这种自在,让她有一丝慌乱。

  以为的疾风骤雨,没有如期而至。

  百姓冲着宁妃娘娘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大约都是些吉祥如意,福寿绵长的话。

  宁妃祥和地笑着,见到老人家便说“长寿康健”,见到女人便祝“多子多福”,见到孩子便叮嘱“好好孝顺父母长辈”。

  默娘在一旁,见她出神,悄悄问道:“可是瞧出了蹊跷?”

  申小菱微微摇头,提起精神扫了一眼领粥的百姓和远处的萧伯鸾。

  很快一双手引起了申小菱的注意,这手有茧。不同于劳作的茧,而是在指腹上的,有意无意地划过申小菱的手背,留下刺拉拉的触感。那茧......像极了长期用刺青针所留下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男子,中等个子,年纪约莫四十出头。

  她想起早上薛石隐托萧伯鸾传来的话。薛石隐消失了两日,让鹤喙楼跟踪了宁妃身边的几个人,发现他们在与一名男子有暗中的来往。这男子与十九在中秋画的钱六爷长得极为相似,他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就是钱六爷。

  若刚才那人就是钱六爷,他来这里必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只要自己不在意,静观其变,便能化被动为主动。

  钱六爷见申小菱不为所动,又拖拖拉拉地跑到宁妃面前去磕头,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申小菱的指甲掐了掐,坚决不去看钱六爷,而只是向宁妃伸出手,等着她将下一碗粥递给自己。

  这个人是钱六爷,那大雪那日在长街上死的人是谁?申小菱思绪万千,看向宁妃,宁妃仍旧镇定自若。

  若自己是宁妃,冯氏和长街男尸都直指鹤喙楼的毒药。现在这个钱六爷的出现,一定会把矛头坐实。难道要将鹤喙楼的事栽在自己头上?

  申小菱不由自主地看向萧伯鸾。知道鹤喙楼和自己有关联的人,只有他了。会是他告诉宁妃的吗?随即她又否定了这种可能。薛石隐曾对她说过,他手中有萧伯鸾的把柄。

  施粥到了后半晌,百姓已不多了。

  宁妃擦擦满头的汗,笑吟吟地转过头对申小菱说了第一句话:“可累了?”

  申小菱福了福,道:“回娘娘话,民妇不累。”

  宁妃接过梅朵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摘下攀膊:“那便请申夫人与本宫同游灵隐寺吧。”

  申小菱赶紧蹲下:“民妇遵命。”

  僧人为宁妃开了道,宁妃走在前面,申小菱退了半步跟在她身后。

  宁妃说要去药王殿。主持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娘娘请随贫僧来。”

  “申夫人敬本宫两件宝物都出自药王殿,说是在贵寺加持有十年之久。”

  申小菱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摸摸发间的云鹤金簪。

  原来这两件佛家之物,是前日在府衙前,与那“抬杠”的小吏争夺轿帘时,小吏趁人不备扔进轿中。一同扔进轿中的便是那枚被薛石隐“借走”的云鹤金簪。金簪用一张纸条缠着,展开纸条,密密麻麻都是薛石隐的字:“小四,你已中计,速取坐板,跪在轿中,将这两宝物用轿板托着......”

  只听见主持方丈道:“阿弥陀佛,佛门无宝,万物皆佛相,亦皆无相。人间一百年,不过忉利天一昼夜;十年百年皆不过阴阳之一刹那。娘娘佛缘深厚,能得此两件佛门之物长伴左右,必能助娘娘清心欲,辟邪祟,修正果。”

  宁妃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

  游了一圈灵隐寺,上香祈福,方丈指了指签筒问:“娘娘可要求一签?”

  “罢了,本宫已无所求。”宁妃笑道。生杀之事,问佛有何用?

  “梅朵,回吧。本宫乏了。”

  “是。”

  出了灵隐寺,吃了腊八粥的百姓皆已散去。只留下李知府,萧伯鸾等人。

  宫人牵来马车。

  忽然,钱六爷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拿着一柄匕首冲向了宁妃。

  “护驾!”李知府大喊。

  萧伯鸾率先出剑挡住钱六爷的刺杀。他的匕首一歪,刺在马头上,马匹受惊,抬起了前蹄。

  “娘娘小心!”申小菱赶忙上前将宁妃往后拉。梅朵和沁柔等宫女扑向宁妃,用身体挡住马蹄。

  钱六爷手中的匕首哪是萧伯鸾的对手,加之四周的守卫齐齐举刀,很快便将钱六爷制服。

  宁妃喊道:“留下活口!”

  申小菱心道不妙。

  果然,只见钱六爷一咬牙,一抬脖子。口中冒出一丝浓烟,他极其痛苦地用手去抓脸,手指立马被毒液侵蚀得露出了骨头,很快,毒液将他的面颊腐蚀得一干二净,牙齿都被熏得发黄,脓液流过之处,皮肤无一处完好。

  钱六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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