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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产子


我的火气在一见到莞渃那刻,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影子虚浮在帐上,单薄得好像唱皮影戏吹弹可破的画纸人。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以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混着草药的气味让人觉得窒息。我看着她如此辛苦,滚烫的泪在眼底翻腾不已,终于落了下来。我伏在她枕边:“姐姐,你要撑住!”

        她的每一声儿嘶喊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每一声儿都在我的心上揪了一把,那痛不欲生好像蔓延到我的身上,只觉得腹中有些微疼。我皱了皱眉头。坐如针毡,我火急火燎在室中走来走去,阿婉在门前等候,我听闻脚步声连忙迎了出去,见阿婉进来急道:“太医到了么?稳婆来了么?”

        阿婉摇了摇头,也焦急说道:“凌月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想必稳婆也快来了。”

        我心中又急又气。皇后明知莞渃姐姐已到了分娩之日,却没有在宫中备着稳婆太医。这到底是安的生什么心!

        我无法平息自己,只有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涌动出我难以平静的情绪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热的气流。一阵热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感到天气似乎又热了许多,心里有些支持不住,一种要晕眩过去的症状从身体内部来临了。我深吸了口气,被阿婉扶着坐在了莞渃的榻前。

        我守着她,看着她。宛如我从前生病一般,她也是这样守着我。我很害怕,害怕她就这么走了。我依稀记得,那个巧笑嫣嫣的莞渃姐姐,总是在初雪之后,阁门被推开,她掀开斗篷上的帽子,颤了颤雪,轻声道,阿玺,我来了。

        齐裕小跑着进来,我忙抬手止了他的礼,他会意,把一把莞渃的脉,又看了舌苔,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立时切了参片含着。

        我一听用参便知道不好,心下却也不免忧心忡忡。眸光不自觉地总盯着朱漆门外流连。这时宫女也携着稳婆来了,几乎一时间,内室乱作一团,莞渃姐姐*越来越痛苦幽长。阿婉再四进来请我,道:“宫里的产婆已到了,娘娘出去吧,娘娘也有身孕见血怕是不吉利。”

        我纵然担忧,只得拍一拍莞渃的手,替她理好鬂发,在她耳边道:“你别害怕。”我眉心一跳:“有我在,定会护你母子二人周全。”

        我不知莞渃姐姐有没有听见我的话,我随即站起了身来。阿婉给我披上一件香色斗纹锦上添花长袍,我站在床榻前,肃然看着一屋子黑压压的宫人们,慢斯条理道:“本王妃不知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你们各自心底清楚!若是你们谁心怀不测,莞渃公主母子二人有何闪失!本王妃要你们全部陪葬!”

        一屋子人听闻,慌不择乱跪在地上,伏地不起,产婆倒是年长,抬头慎重道:“王妃息怒。奴婢自会尽心尽力!”

        很快有宫人端来了参汤,产婆嬷嬷急忙接过,托起莞渃的后颈,一点一点撬开她的牙齿灌进去。莞渃能喝下的参汤并不多,几乎是喝一半,流出来一半。

        我看着焦心不已,不忍再看下去,抹了两行泪离去。

        我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呜呜咽咽说不出话伺候莞渃姐姐的那个宫女,冷道:“你叫萍儿是吗?”

        她颤巍巍点了点头。

        我看了眼阿婉,阿婉应了一声,一挥手招呼凌月几人按着萍儿,“没有即使通报产婆,拖出去,乱棍打死!”

        萍儿似是意识到什么,满眼惊恐地看着我。“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我在廊下坐下,细赏着手腕上的玉镯,凌月用力啐了一口,举起鞭子朝萍儿便是狠狠几鞭。只能听见凄厉含糊不清的呜咽嘶鸣。听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萍儿的嘶叫声和鞭子撕裂皮肉的声音儿乎要撕破人的耳膜,逐渐掩盖了宛若姐姐痛苦的*。我皱着眉听着,吩咐道:“继续!”

        凌月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下手更狠,一鞭子一鞭子舞得像一朵花一样眼花缭乱。渗出越来越多的血迹蔓延在地上。我颔首道:“可以了。”

        凌月吩咐手下人把萍儿拖了出去,一地的血随着萍儿的身子留下一条血路!触目惊心!

        片刻,凌月过来与我耳语:“刚才经过前殿之时,这宫里的人见萍儿被打成那个样子,倒是乖顺多了,也不叫嚷了。”

        我笑了笑道:“这便是以儆效尤!看谁还跟欺负莞渃姐姐!”有阿婉端了茶上来,盏盖揭开的那一刻,水气盎然,蒙胧隐约,当真如云似雾一般。

        “娘娘,你一夜没歇息了。喝口茶吧。”

        我拨一拨浮在茶汤上的隐隐有兰香浮现的茶叶,忧心的看着殿内,也不知莞渃姐姐现下如何了。忙放下手中的茶回答道:“也不知皇后何时归来,瞧这华清宫如此情形,她会把我如何?”

        “那娘娘要不要回避一下?”阿婉在一旁好奇地问。

        我拧眉想了一阵道:“不用。”我始终是要面对皇后的,迟早那一天会来,还不如早些面对。

        “凌月,贤妃现下如何?”我抚一抚脸颊。

        “属下已派人去过娴阳宫了。”睨一眼我道:“贤妃娘娘不在。”

        我迟疑道:“不在?那她去了哪里?还是被皇后关在了哪里?”

        我轻轻站起身,底鞋踩在平整的金砖上有“噔噔”的响声,“纵然我怀疑,如今也没有办法。”

        我手指轻点在青花缠枝的茶盖上,“各宫如何?”

        “均被监禁,但也没有太大动静。”凌月俯首道。

        我的面色清冷而没有温度:“留意着后宫里任何动向。”

        回廊下,院中静得如无人一般,只有莞渃的声声痛楚,让人头皮发麻。几个胆小的宫女太监见着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筛糠似的发抖。我见他们伺候着莞渃进进出出并不理会,只听到凌月又道:“属下去各宫察看了,那些禁军兄弟大多数也是身不由己,都不信王爷会谋反,可如今大权在皇后四皇子手里,他们也只有听命。所以只要皇后四皇子没了军权,或许咱们可以反击!”

        我如水双眸似结了冷冷的薄冰,我淡然道:“皇后如今与皇上在一起,显然皇上已被她胁迫,咱们得想法法子救出皇上!”

        “王爷有消息了么?”

        凌月摇了摇头,我心中更是跌下万丈深渊,这些日子里,一直支撑着我的就是他,我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光复这天下。

        我头也不抬,只垂着眼帘:“也不知战事如何了。”

        以我的了解,四皇子亦枫哥哥从来不是个生事的主,他一向体弱多病,常年服药,身子羸弱都不沾染朝政。诸多皇子里,他算是个不起眼的。若亦尘不在城中,出类拔萃的便是德王。亦枫从小便依附华哥哥,连他的母亲也是皇后的人,不难想这二人已经皆为一党了。可依亦枫的心性会做出此事么?

        还是

        良夜深沉,梦中惊转,我本在前殿软榻上小憩了片刻,却听得里头莞渃姐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如挖心掏肺一般,便慌得不行。我扶了阿婉的手,忙不迭的而去。

        阿婉虽然一脸期盼,但被那声音惊着,又眼看着接生嬷嬷和太医一个个进去了便不再出来,也不安得很。我这跟着就要进去,阿婉当即将我拦下:“产房血腥,娘娘也要为腹中之子考虑不是。”

        已经一夜了!已经一夜了!

        我哪里还顾得这些,推开她的手,正欲进门,却听到里头莞渃嘶喊:“阿玺!我不成了!我实在是不成了!”

        我拼命摇着头喊着道:“不会!”我得心肺都要裂开了,气息阻塞在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莞渃几乎失尽了力气,轻声唤着,可我依旧听的清清楚楚:“阿玺,你还在?”

        我泪流满面:“我一直都在。”

        突然内室里众人惊呼:“公主!公主!你醒醒啊!”有宫女绝望的痛哭:“公主你醒醒!”

        我心一颤,慌忙推开门,疾步而去,差点跌倒,扶着阿婉的手几步走榻前,她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连着床褥都湿透了,一群接生嬷嬷围着她忙碌,孩子却还是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接生嬷嬷急得都要哭了,哭丧着脸对着我诉苦道:“这公主没了意识,是公主平日里体质虚的缘故,怪不得奴婢啊!”

        我满脸皆是纵肆的泪痕,斑驳一片。我看着莞渃脸色雪白,斥道:“若是早点来,会如此吗!”

        榻前的宫女们依旧唤着莞渃,却没有任何回应,跪在屏风外的齐裕道:“快给公主喝些催产药,再含着参片。”

        片刻众人忙碌之后,没有半点动静,我伏在莞渃榻前,抚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似有剧痛传遍全身,我忍着剧痛站了起来,俯视着众人,勃然大怒:“除了产婆,其他人全部拖出去!”我无视身边的求饶声,眼神冷冽落在这华清宫里每个宫人身上,他们呆在原地,不敢再动。再道:“若莞渃公主醒不来,全部凌迟处死!”

        众人一愣,有些直接晕厥了过去。我生性暴戾,众所周知,我说的出来便做得出来,宫里的人一贯知晓。接生嬷嬷知晓我动了真怒,哪敢怠慢,急的在莞渃身边忙来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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