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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事变


屋外阳光明媚,却又不燥热,夏日里有这样的好天气,当真是难得的。我扶着月心的手走了出去,阳光照在我身上的一瞬间,我几乎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回忆过去,万事种种,都是梦境一般。

        依旧,德王偶尔过来瞧我,也只说到长安城内一些乐趣之事,随口闲谈几句,绝口不提那日亦尘的到访,也不提我那逝去的孩儿,更不提我家境眼下如何的艰难。有瞬间恍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我坐在庭前,听着他将长安城里哪里又有什么新鲜趣事。

        每当陪我小坐一会儿便也离去,我对他总是淡淡的,疏远疏近。我拒绝过他很多次,但他依旧会登门而来。

        然而我又颓然。

        月心的目光微微一跳,很快如常笑道:“莞渃公主请王妃去一趟,王妃去么?”

        我摇了摇头,“罢了,我没有什么力气。”

        月心眉头一低,立马扶了我起身:“那奴婢扶王妃进去休息。”

        太医说我的身子,因生产后月中犯了大忌,免不了一些病病痛痛,我只觉得这热烘烘的风吹得我直犯晕,连眼也睁不开来,屋前水池里的荷花,我真真不愿再看一眼,闭了闭目,深深的掐了手心一把让自己清醒。

        昨年,碧明园荷塘月色,今夕,庭前孤影已是凋荷。

        总有些回忆就那么不经意的被勾起。

        进屋,我闭目轻嗅,闻得甜香细细,沁入肺腑,却见床帐的帐钩上各挂着一个涂金缕花银薰球,香气便是从此传出,正是我一向喜爱的香味,不自觉中月心竟慢慢变得如此悉心。

        我皱了皱眉心:“等天气凉了,我们去看看阿婉吧。”

        月心嘴巴一撇,抽了抽鼻子,猛一点头:“嗯。”

        自从阿婉去了之后,我一直都在病中,竟没有去祭奠过一次,而爹娘的牌位供在祠堂里,我日日叩拜上香,以此来才能让我安心一点。

        可当我每次看着那香火点点升起的时候,在空中寥寥而起,一缕青烟淡随在风中,我就在想,这人是不是跟这青烟是一样的,浓墨瞬间却又淡去。

        可人终究是人,是有独立的思想的。

        翌日,风清日明,月心扶着我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里,我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是阿婉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那丫头总是吃吃吃,每个正形儿。

        当到了阿婉坟前的时候心中不由的一怔。

        我不知是谁竟会把她安葬在这里?阿婉无父无母,从小便跟着我,此刻的心是无比心疼的,似乎月心看出了我神色的变化,撒了纸钱在阿婉的坟前,又整整齐齐罗列了许多贡品,点燃了两柱香,递给我手心里才道:“阿婉姐姐葬在这里,多亏了刘少爷说话。”

        子轩哥哥么?此刻我的心里,是无比感谢的,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懂我的。

        我深深作揖,伤心,难过,悲痛,愧疚,全部涌上心头,请允许我掉几个眼泪,因为她是值得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深深闭目,抬眸看着白云拂过,这样的好天气有多久没有见到了?还是我多久没有出门了。

        身侧的白色栀子花开的正艳,一抹去的白色,素净极了。月心轻轻的摘下了几朵,说这些话拿回去捣成粉末制香囊好极了!这些事,是曾经阿婉嘴喜欢鼓捣的了。

        四季花开,花开四季,我说过,城外的别院,每隔季节都有它独特的花色而开,我知道,子轩哥哥是希望我开心的,他知道的心情灰暗,喜欢看到彩色花花绿绿的东西,可现在看来眼中只有一篇死灰,但我依旧感激,感激他在我爹娘面前说话,将阿婉葬在这别院外。

        白色的花海里,一座新坟孤立。

        突然觉得阿婉这样一个人太孤单了,当即立下决定要搬来别院而住,自然还是养病的理由。

        别院里,我推开长窗,我眼见窗外影影绰绰,阿婉的坟头在外,满园栀子花含苞怒放,累累如碧珠缀枝、翡翠披光,连照射其间的阳光亦有了轻薄透明的绿玉光华,大有不似春光而胜似春光的美态。

        我默默无声,只看着满园栀子花。香气逼人,兜头兜脑的袭来,我闭了闭眼,享受了这片刻的肺浸直爽。

        月心不知是何时进来的,目光亦被一片栀子花的海洋所吸引,呆呆片刻,忽然欣喜万分道:“王妃您瞧,好美啊,这么多栀子花,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呢。”

        “以后的日子有够你看的。”

        紧接着与月心搬来了别院住下,天气凉爽的早晨,  我牵着月心如此携手并游出去,与当年阿婉出游一模一样,带一点期待与满足的心思,这凤垭山上,我也许久未去了,记得从前最喜欢与子轩哥哥去了。

        当到了山峰最高的时候,月心突然而喟叹道:“风景最佳处,未必欢喜。”

        我不由好奇心起,问:“为何这般说呢?”

        月心仰望辉山,淡淡道:“山势巍峨,山下仰头痴往的便多了,感叹山势险峻,而这一路走来,奴婢与王妃连连歇了几次,若没有有心,又怎会走到这里?!一片望去,这天下万物,当真是渺小的不起眼了,王妃,奴婢突然觉得不难么难过了,是不是人?当登峰造极的时候,也会被现象所迷惑,乱了心智,忘了最初。”

        我依言望去,见山脚下人潮济济,而山顶寂寞横绝,万籁俱寂。唯见玉山横亘如卧龙横倒,阳光辉洒折射其上,如耀眼水晶光芒四射,令人神往不已。

        我道:“凤垭山山高百丈,在山顶北望,可以看见赫赫的大漠红日,南望则可遥无限山河美景。这是何等开阔景致。但是月心,人站的越高就越危险不是么?得到的越多就会失去。有些东西就像拽在手里的沙子,你越是拽得紧就越是容易流失。能站在那巅峰上的人一定会失去很多。”

        譬如皇权,皇上不是失去了很多才得到的吗?

        闲暇的时候与月心游览河流晚渡、塔湾夕照、万泉垂钓。

        日子闲散却过得很快,慢慢入秋了,晨曦,月心一打开门,我便听到他轻呼而出:“王爷?”

        亦尘?我来不及穿鞋,翻身而下,走到门前时,却见德王已经负手伫立于门外,他着一身云白软缎阔袖滚回纹兰字长衣,腰间系一带秋香蓝丝绦,意态闲闲地折了秋菊在手。初升的太阳是个淡白的毛毛的光晕,在他身上镀下一层融融的浅金色的光晕。

        他整个人便立在光晕里,见我出来,满面皆是笑意,“你起来了,等了你好久。”

        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的笑容仿佛天际第一抹亮光,“入秋后,父皇病重了,我要入宫去侍疾,恐怕不能再来看你,所以今日来看个够。”

        我弯了弯嘴角,我不晓得他会说如此露骨的话,但没有什么回应,菊花清雅的香气薰得五脏六腑都透明了一般甘冽清新。绕开了这个话题,我道:“皇上的病拖拖拉拉也快一年了。”

        他沉眉一道:“太医说不知道挨不挨的过这段日子,就算是过了,也过不了这个冬日。”

        我心底猛一酸,却在德王的面前没有面露出来,勉强笑了笑。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淡淡清愁,随即道:“父皇熬不了多久了,宫中人尽皆知,若三皇兄登位了,你会进宫么?”

        我怔了怔,须臾,唇角缓缓拉出一丝柔缓的弧度,道:“不会……”

        他听到我这话,一笑。

        我微微摇头,“登上皇位的不会是他。”

        德王有些震惊的看着我,许久缓和了情绪,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心中微微战栗,我其实并想让他晓得其中的缘由,“你相信我便好。”

        他霍然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三皇兄会这样善罢甘休么?”

        我那么怔怔地、带着破碎的痛楚凝视着他:“我不知道!”皇位对于亦尘来说已经是炙手可得,轻而易举的事情,无论朝堂之上,无论天下百姓,他无论是呼声最高的皇子,在外人看来,皇上无意是属意他的。

        而只有我知道,这天下未来的君主是谁。

        德王的话,在瞬间凌厉地挑破我的伤口,揭出血肉模糊的过往。我的心口微微作痛,冷寂了声音道:“无论怎样,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

        德王的眼神凄然一跳,转为而喜悦,几乎要将我抱住,我却霎时间退后一步,“阿玺,你是关心我的,是么?

        我凄楚而笑,似颤栗在秋风萧瑟里的一朵花,我纵然关心你,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更关心的是天下大局。

        他的神情稍稍平静下来,喃喃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

        没过多久,德王便走了,离去,温厚的身影在秋日苍茫的寒意了里看起来格外孤清。他暗红色的衣袍被一阵寒风荡漾起好似水面的纹纹波澜似的褶皱,好似他整个人都这样忧伤地褶皱着,在群山环绕的青灰色里格格不入。

        我定定伫立在风口,冷寂的风一阵一阵扑到脸上,连眼眶都热热的,我深切的觉得,现在那皇位之上的那个老人,你代我去看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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