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南方噩耗

李天晟和海娜缩短休息，又过了两日赶到燕京城下，李天晟问道：“怎么你爹爹将这里作为京师了？”海娜道：“不，这里算是你们说的行宫吧，大金仍然以会宁府白城为京师。”李天晟心道：“如此，还是因为要南侵大宋的缘故，这里是方便收集消息，指挥作战罢了。”海娜见城外还有一些汉人被捆绑成一块，守在城外的金兵挥着皮鞭呵斥。显然这些人都被金兵强行拉入军中，或是充当劳役，或是充当士卒，稍有不从的就被鞭打，甚至处死。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在城楼上望见海娜，即刻从上面下来，李天晟觉得有些面熟，海娜道：“他是我的侄儿合剌。”李天晟一呆：“侄儿？”那少年不到十岁的样子，相貌清秀，虽然剃发，却是一身汉人衣装，倒显出几分气质，见他到海娜跟前道：“姑姑，你从宋人那里回来了？可有二王叔的消息？他究竟怎样了，我爹爹很是挂念。”另外瞥了一眼李天晟，只是笑了一笑。

        海娜下马来看着合剌：“你呀，一见我就一大堆话，也不问问我这一路的辛劳，对了，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莫非你爹也从白城过来了？”合剌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蒲鲁虎皇叔怎地没和你一起回来，他是？”海娜道：“他是李天晟，过去在我们白城住过的，我的朋友。”合剌咧嘴嘻嘻一笑：“哦，一个朋友？”

        海娜听了啐了他一口：“好了，合剌就会在姑姑跟前捣蛋，你急着问你斡离不王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合剌笑着打量李天晟，跟他们一起进城，见满是白衣银甲的金兵继续在驱赶汉人和契丹人，合剌小小的个子不禁跑上去制止。李天晟见金兵纷纷行礼，口称“小王子”，海娜看着心下点头道：“他的亲生爹爹其实几年前已经过世了，如今是大王兄做了他爹，合剌是皇伯父很器重的孩子，大王兄也很关爱他，请了最有学问的人做他的老师。”李天晟：“我有听说，是大辽过去的状元韩昉，对吧。”海娜扭头有些好奇：“不错，你怎知道？”李天晟笑了笑：“上次在寨中，偶然听人说起过。他是你皇伯父的嫡系子孙，将来你父皇会把他作为继承人吗？”海娜一怔，不禁扭头看了看他。

        合剌过来拉着海娜的手道：“姑姑，我请他们不要责打他们，你觉得对不对？”海娜握着合剌的手，笑道：“很对，合剌，我们应该对所有人都一样，而不是无端欺压他们。”合剌摇头道：“陛下同众多叔伯都要教训敌人，认为别的部族都是女真的猎物，而我们是山林中的猛虎，虽然经常单独活动，可我们不怕任何牛羊鹿马，他们虽人多势众，终究也只是猛虎的食物。姑姑，我听韩师傅讲学，说如今女真人要成为天下之主，就不应该只知杀戮，但为什么叔伯们不像韩师傅说的那样去做呢？”李天晟看合剌小小年纪，却说得头头是道，很是惊奇。海娜见合剌一双明澈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对于合剌的疑问，她无法作答，只有望着远处，幽然道：“是啊，姑姑我也是不解，希望合剌你有一天可以知道为什么，让我们大家都改变过来，让我们女真不是旁人眼中的野蛮猛兽。”合剌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王宫前，大队的金兵都白衣护卫，李天晟看了看心道：“如今女真人都统一衣甲，几乎处处和契丹人相反：契丹为铁，他们称金，契丹继承唐朝尚黑，而他们尚白。”眼前是中原汉式宫苑，很多汉人、渤海人在忙着修葺、扩建宫墙。完颜海娜见李天晟呆呆地若有所思，问了一声，李天晟一怔，跟她进到里面。

        这座王宫，自然就是当年耶律淳匆忙修整出来准备使用的辽国南京宫苑，可结果他不过数月就病故。金军逼近以后，左企弓、虞仲文等官员献城投降，南京第一次被金人占据。为了遵照“海上之盟”的约定归还燕京，金人带走了众多人丁和物资，几乎把一座空城还给宋人。吴乞买登位后，因燕京生变，不久又推翻了约定，举兵夺回燕京，拉开了南征宋朝大幕。

        李天晟穿过洞门，前面一片空地，远处传来十分怪异的吆喝声，还夹有诡异的铙钹鼓锣一类的乐声，另外还有吆喝声，这样的声音在气势宏大的汉式建筑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李天晟看着远处人群，知道这是女真人在请珊蛮巫师施法。女真人过去在辽东森林之中，狩猎出战之时都要遵从巫师的占卜，并祈求神灵对敌人施以法术，祝祷旗开得胜。之前吴乞买继皇帝大位时，李天晟曾见过大珊蛮完颜兀室为吴乞买举行仪式，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但一定是对金国的重要举动要有一些斟酌，希望珊蛮求得祖先显灵，祝祷女真人的行动符合神灵旨意。

        他们渐渐走近，那巫师一身女真人传统的白衣，穿戴五颜六色的古怪装束，头戴五色毛翎，胸口上挂着一些骨头类的东西，全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围着一堆火焰，前面架着一个铁架，手上握着奇怪的节杖，四周金兵护卫，北面一群大臣簇拥着。

        完颜海娜见他走得慢了，过来问道：“怎么看得那么入神？你没见过啊。”李天晟淡淡一笑：“没什么……”心道：“果然是兀室，想不到吴乞买继位了这么几年，对女真部族开始以汉法治国，但在一些重大事务上，还要行使巫术仪式。”一些人见海娜过来，都面露喜色：“公主回来了。”中间一个鹿角座椅上，一个五十来岁，身材高大壮实的人起身，本来也流露出惊喜的神情，但见后面李天晟过来，便一脸不悦，哼了一声，“怎么去了南朝一趟，居然还能和这个汉人遇见，真是阴魂不散！”正是皇帝完颜吴乞买。

        李天晟见吴乞买语带讥讽，只好一言不发，身边合剌也向吴乞买行礼，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朝韩昉推了一推，韩昉出班上前道：“陛下还是听听公主从宋人那里带回的情况吧。”吴乞买顿了一顿：“怎么你胆敢半路离开你大哥，不遵号令，一个人私自回来，蒲鲁虎呢？可有他和粘罕、斡离不的消息？”海娜正想说话，忽然场中珊蛮兀室大叫，不知从身上哪里取出一大块胛骨，嘴里叫着，面容也是五颜六色，将胛骨放在铁架上让篝火烧，两手伸向空中，还是颤抖着。海娜道：“父皇，与大宋结好是伯父当年的承诺，你说过会实现承诺的，大金南侵已经有所收获，我们应该适可而止。”吴乞买道：“你一个女人，懂得什么军机大事，此一时彼一时，不错，我们答应了退兵，是他们言而无信，偷袭斡离不和粘罕。哼，你去了一趟南朝，居然回来替他们做说客。”合剌一张小脸，愣愣看着海娜，韩昉上前拉着合剌退回那个中年人身边，合剌叫了一声：“爹爹。”这人正是完颜阿骨打长子完颜斡本。

        海娜听了脸色一变，默然不语。吴乞买“哼”了一声：“你，李天晟，跟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想投诚我大金？不再打算跟你的契丹朋友亡命塞外了？”李天晟微微摇头：“陛下误会了，我和海娜一样，也希望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再攻打大宋！”猛地场中响起尖锐的叫声，珊蛮兀室两眼一直，愣愣地伸手从烧灼的铁架中取出胛骨，众人也无不惊叹。兀室泛白的眼珠，仔细端详胛骨的裂纹，李天晟十分骇异，以前他见过珊蛮施法时的夸张举动，但这一次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见他居然能这样从火中取下烧灼的铁架，实在诡异可怖。而且从他的举动看来，显然有什么不详的征兆，以至于在场的金人都有些震惊。

        只见兀室两手边都冒着青烟，但他浑然不觉，真如被什么神灵附体一般，口中喃喃半晌，将胛骨奉于头顶，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忽然昏厥过去。身边另一个五彩斑斓的侍从道：“陛下，天意显示：大金征伐将永垂万世，定然可以覆灭南朝，但是……但是……”一时间愣在那里。吴乞买道：“什么但是？快说下去。”那珊蛮侍从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兀室，道：“天意显示，此战将有、有我栋梁毁伤，五日之内会有……”吴乞买听了一怔，喃喃念叨：“栋梁毁伤，栋梁毁伤，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旁谙班勃极烈斜也和忽鲁勃极烈斡本也道：“你说明白了，究竟什么意思？”半晌，合剌脆生生的声音道：“莫非是我某一位叔伯有难？”

        众人一听都心惊不已，吴乞买脸露微笑看了看合剌，回头瞪了一眼侍从，“陛下，此乃上天所示，神明旨意……”吴乞买大喝一声，虎目怒视，侍从吓得打颤，海娜叫道：“父皇！”吴乞买愣在当场。海娜示意珊蛮侍从扶起兀室先行退下。斜也命无关人员也都散去。吴乞买坐在御座上，回头看了看李天晟：“朕算是明白了，定然是你在捣鬼，你这家伙，如果我的哪个侄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汉儿陪葬！”此言一出，旁边完颜斜也、完颜斡本、完颜合剌、杨朴、韩昉等人无不吃惊，都知道吴乞买对珊蛮预言深受刺激，而把满腔怒火转移到这个汉人身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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