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献祭
桃楼外已经聚集了一波白塔城城民，他们挂好横幅抗议，白纸通告糊满桃花门。城民有的喊着交出梦莲，有的要求陆老爷拆楼，还有的要求陆老爷交出渡口管理权。
黄大爷解释，近半年来，陆老爷因为要建造花楼，将渡钱从原先的三十文一人，涨到了五十文，后来又涨到了八十文，车马收费再翻倍。
城里一些靠对外交易的商店，负担不起渡钱，已经倒闭了若干家。普通居民去别的城探亲，游玩也受到了限制。城里早就有不少怨言，每天渡口处都有吵架的。只是碍于陆家家大业大，又和官府关系甚密，不敢明着闹事。
“拿着百姓的钱，不给百姓做事，活该。”岳桐杉远远啐了陆老爷一口，转头问黄大爷，“我们惩治恶人，也有功德吗。”
黄大爷点点头，“放心好了，只要你不故意伤害他人，功德还是很好赚的。”
黄大爷带岳桐杉躲避人群，做贼般偷摸到桃楼楼顶上，到达了岳桐杉指定的位置。
“梦莲姐姐经常把我叫去她房里喝茶，这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岳桐杉趴在屋顶上，抠瓦片。
黄大爷原本背着手看岳桐杉抠，他动了动鼻子，突然蹙起眉头，伸手把岳桐杉捞了起来，说：“别抠了，再磨叽下去，人都要来齐了。”
他一只胳膊夹着岳桐杉，另一只手抓着屋檐出的木柱，向下一荡，“嘭”的一下，膝盖顶开了下面的紧闭的窗户。
“来齐什么……卧槽。”岳桐杉还想问，伸头一看屋内，顿时骂出了声。
房间内围了一圈黑色劲装的蒙面人，原本他们都向黄大爷这边看过来，都在岳桐杉伸头瞬间，立即转移了目光。岳桐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位略显富态穿着华丽的男人，闭着眼坐在一张龙雕座椅上，被黑衣人聚在中间。
胖男人左边的椅子上坐着梦莲，她被绳索捆住手脚，捂住了嘴。梦莲看到岳桐杉，眼里噙着泪水，摇了摇头。
胖男人右边，是青桃。
青桃一见到他们，眉毛一挑，对胖男人说：“老爷你看，我说的没错，梦莲就是和妖人私通！”
陆老爷眼皮终于抬了抬，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又合上了，手指轻轻摆了两下。
唰——满屋的黑衣人振臂一抖，手中瞬间出现一柄短剑，向两人这边追过来。
黄大爷见势抓着屋檐荡回屋顶，说：“打晕还是救人。”
岳桐杉说：“打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不应该是先跑吗？”
黄大爷胳膊夹紧了岳桐杉，扎马步，攥起拳头，说：“跑？区区几个凡人……”
七八个黑衣人翻上了屋顶，短剑在阳光下闪着凛冽寒芒。他们盯着两人的目光凶狠，带着几分玩味，宛如看着两个可怜的猎物。
岳桐杉一个鲤鱼打挺，掰着黄大爷的头捂住了他的嘴，“别叭叭了，快走！”
黄大爷不乐意，但还是收了拳头，脚底发力骤然升起百丈，一脚跺断了桃楼顶房梁。那几个黑衣人随即跟上，狗皮膏药般追着死死不放。
黄大爷忽上忽下，行走在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偏偏每次落地都会意外被他们发现。
岳桐杉被夹在胳膊底下，捂着嘴，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轰——
渡口那边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黑衣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放弃黄大爷二人，往渡口方向去了。
黄大爷趁机躲进了一个小柴房中。
“呕——”岳桐杉得愿以偿。
黄大爷则被追得大喘气，说：“这群人，真够变态啊。”
“再变态有你变态吗。”岳桐杉脸色煞白，扶着墙，快把胆汁吐出来。她身上激起了一层汗，感觉自己鼻子通透如常，感冒都快好了。
黄大爷说：“他们只是几个凡人，你跑什么。”
岳桐杉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慌乱找了个理由，“你都说他们变态了，他们人多势众，还有刀。我们赤手空拳的，万一伤到我们怎么办。你狗傲天你不怕，我一个柔弱的小仙，我怕。”
黄大爷从柴房角落找到了一些废弃衣物，撕成布条，一圈圈缠着手。他听到岳桐杉说的话，不禁嗤笑。
“岳小仙你在仙界，谁都敢惹，谁都不怕，怎么到了凡间，磨磨叽叽畏手畏脚。你忘了仙躯有自愈能力了吗，风寒内伤无法恢复，刀伤这种外伤根本不足为惧。你怕这么多，就不怕我们今天走了，你的梦莲姐姐将会遇到什么？”
“我看到她被绑起来了，陆老爷应该不会为难她吧。”岳桐杉搓着手，有些担心。
“为难？要她命还差不多。”黄大爷神情严肃，“你想出你这个造谣计划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
岳桐杉说：“什么后果？我是为了救那个鲛人啊，他们不应该感激我吗？陆老爷要追究，也该是找我麻烦，关梦莲什么事。”
黄大爷听着，眉头都拧成一个“川”字，说：“你连后果都没想清楚，就敢造谣？传言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惹事精。”
“哦。”岳桐杉被扣了帽子，心里委屈，但又无法反驳，眼里泪光打转。
黄大爷看到她委屈，心里也涌上一股难受劲，“岳小仙，你好歹也是个神仙，也该了解一些凡间习俗。”
一提“神仙”，岳桐杉感觉自己像是被硬塞下一口气。
她明明只是一个现代社会的普通人，日常接触到最恶劣的事，也只是买包子被插队。不久前，黄大爷还是个四脚着地，只知道吃饭睡觉出去玩，遛三圈才肯拉屎的大黄狗。
如今，她莫名其妙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小仙，掉进这个妖怪纵横的世界，时不时还会蹦出来馋她身子的妖怪，威胁她的生命安全。
金大腿的爹远在天边，而近在眼前，只有一个跟她原身有仇的铁拳狗妖。
她本来就胆子小，恐怖电影只敢看演员表。她甚至不会任何仙法，空有一具“仙躯”，还要被强加神仙的责任。她越想越委屈，哑着嗓喊了出来。
“我不是神仙！我……”
“嘘——”黄大爷一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小点声，这附近有居民。”
岳桐杉恼怒，一口咬上黄大爷的手，咬了一嘴咸咸的布条，呸呸呸了几口，转而对黄大爷拳打脚踢。
黄大爷挨着岳桐杉不疼不痒的揍，嘴角抽了几下，压了十分的脾气，把手按在了岳桐杉脑袋上，轻声哄着。
“好了好了，你是纯血统神仙，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凡间事情很正常。怪我没有问清楚，下次我们好好计划行不行？”
他尽力了，要是这家伙再胡闹，他可不管什么神君身份。
“……”岳桐杉也不知道黄大爷是在骂她还是夸她，没好气说：“你刚刚说什么凡间习俗。”
黄大爷松了口气，说：“如果凡间某地方传出冒犯神鬼之说，凡间最常见的应对措施，是献祭。”
“献…祭？！”
岳桐杉瞬间明白了黄大爷前面说的话，后背激起一层冷汗。
献祭，她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呢。电视剧里经常会有凡人惹神仙大怒，绑了女主献祭，男主来英雄救美，打破封建迷信恶势力的剧情。
白塔城里，谁都不知道河神之子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陆老爷说已经放走了或是根本不知道，他们没人能说他的不是。
岳桐杉只想让陆老爷心虚，害怕报应放了鲛人。
就算她赌赢了，陆老爷真放了鲛人，白塔城城民们什么都没见到，肯定不会认账。
但若陆老爷举办献祭，声称自己愚昧，不知是河神之子，并献上美丽的少女取悦河神，他就可以快速摆脱舆论压力。
平息神怒非小事，凭借梦莲的姿色和名气，城民心中的最佳献祭人选必然是她。用陆老爷最心爱的梦莲，还可以表示陆老爷对河神的诚意。桃楼外人声鼎沸，陆老爷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黄大爷之前没见过梦莲长相，以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他本以为岳桐杉明白其中道理，被献祭的只是一个跟梦莲丫鬟无关的女子。今日他见到梦莲姿色，稍加细想，便知她此次是逃不过。
岳桐杉的法子，不但不能保证放走鲛人，还牵连了别人。
她不服，但她必须承认一点。
她是真的能惹事。
“你还有什么想法吗，说吧，咱们商量着来。”黄大爷抱着胳膊，倚着门扉。
岳桐杉现在头快炸了，她蹲在地上，两手撑着太阳穴，说：“炸了吧。”
“什么？”黄大爷问。
岳桐杉语气很淡，说：“花楼，炸了吧。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她睁开眼，看着黄大爷已经缠好的双手。
黄大爷没想到岳桐杉接受这么快，问：“你不怕做亡命徒了？”
岳桐杉回：“怕啊，我怕死了。咱今天露了面，就算不炸花楼，陆老爷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反正都是逃，能救一个是一个。”
黄大爷笑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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