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此间说书人（二十七）
“是，不过只是上卷。”少年的笑清清浅浅淡过眼角，可是却没有温良如玉的感觉，反而让凌栩发觉他好像更淡漠疏离了。
究竟是怎样一个少年，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呢，要知道，他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上卷，那就是还有下卷了？”
少年接过凌栩手中的书来，“的确还有下卷，量天尺其实又一个说法为玄空学中九天运转的轨迹，即是星学。古有洛书，洛书所显示的数与八卦所规定的九宫统一而成的图，称为《洛书九宫图》，《大限量天尺》不过是《洛书九宫图》衍生出来的产物。”
“其推算的命理，其实是由于二十八星宿运行轨迹的规律来演算的，所以，说白了，《大限量天尺》就是一本关于风水术数的书。这本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为推算之法，推算一个人的生死倒限，性命长久，下卷为破解命格之法。”
少年把书合上，“如果你同我说的不是另一部佛学经典《量天尺》，那么，就是它了。”
凌栩听得有些头晕，“等一下，这个我知道了，我就想知道一件事。”算命什么的，他压根儿不信好吗！
“你想知道什么呢？”少年一如初时那般浅笑，将书搁置在书架的一角，就这点凌栩算是看出来了，少年的懒癌犯了，明显不想动。
“这《大限量天尺》真的可以推算人的生死倒限吗，既然有下卷，你又说凭此下卷可以不死，那上卷拿来干嘛，不是互相矛盾？”
其实凌栩是完全不信的，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若不是凌翎闹着想要查清楚的话他何苦问这种子虚乌有的事。
只是从另一方面而言，他竟希望由着这个理由往书斋中跑。
“给你讲讲关于它背后的故事吧，也许，你便不会问这种矛盾的问题了。”少年抱着火龙果，又剜了一大勺果肉不紧不慢地往口中送去，说这话时好看澄明的眼眸中像上古寂静的神灵才有的神情，至少他给凌栩的便是这样的错觉。
大限量天尺，量断人间生死。生死之外，还是难以言说的世间情……
……
大漠黄沙，胡杨古道，驼玲的“铛锒”声被风沙侵蚀，漫天的黄沙中望去，一行商队在大漠中行走得相当艰难，领队的中年男子遮面的纱布下是一脸的凝重。
这人，正是方家嫡长子方祁。
“大家听我说，咱们沿着这条商道穿过这片荒漠，再行至多十里便可入中原。如今虽在大漠，但迫近人家，必有匪寇，切记打起十二分精神。”
方祁说完，仍调转头继续往前走，心中却不免有些焦虑。
自己从父亲处接手大小事务，本不该涉险随名下商队远行，然而这次的东西过于贵重，需得以自己的名义作担保。如今回程之际，困难险阻还在其次，怕的是丢了货物失信于人。
一路过来，虽然没有出什么纰漏，但现在自己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紧了紧自己的胸口处，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商队行不多远，没有遇见匪寇，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方祁的表情愈发凝重。非是他疑神疑鬼，杞人忧天，实在是那种强烈的不安在心中蔓延。
他虽第一次随商队远行，然而多少有些见地。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说多匪寇，然而就地形地势上而言，沙丘北阻羊道，南面不利于多人同时通过，风向吹西面多流沙，人不能涉足，这样就只有一条道路可供他们行走，这样的地形如何会没有贼寇出没。
往年也常听闻贼寇打劫商队的事，然而官道税务繁苛，不然也不会走这条道路，可如今一反常态，没有一点动静，方祁如何会没有忧虑。
真没有贼寇也罢了，偏偏担心的是——
方祁还没有想完，忽然队伍中有人喊了出来，“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过去，只见前方黄沙铺天，黑压压的一片看着甚是骇人，且似乎有向他们这边迫近的意思。
“这，这该不会是龙卷风吧？”商队中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子面露惊恐，众人听到这话心中凉了半截，若真是龙卷风，可比遇贼寇还要危险，就是有来无回啊。
方祁和队伍中年长的人却不是那么想的，他们并不是迎着风向过去，何况这里已近人家哪里有什么龙卷风。但若不是龙卷风又该是什么呢。
“大家先不要慌，看看情况再说。”方祁稳住人心，众人噤声，等漫天的黄沙散去，看清楚了前方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一向沉稳如方祁也不自觉地在心里怔住了。
在刚才黄沙铺天的地方竟黑压压地匍匐着一大片的黄狼，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而头狼正站在不远处长啸，这样的突然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
方祁面色比之先前更是沉了下去，这样大的狼群规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如果说是饿得发慌才想要攻击他们明显不是这样，这些狼看上去毛泽光鲜亮丽，强壮有力，哪里有半分饿急眼的样子。
那么，这些狼，或者说那只头狼又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将货物卸下，找到可以搏击的东西作防御武器，但其实心里都知道真要发生什么，他们也只是死路一条。
方祁站在商队前方，本来有人护住让他退下，但是他也知道要是狼群不退，退到哪里都总是徒劳，这个时候还不如站出来稳定人心，若命中有此一劫，没有谁多幸运逃得出去，若狼群退走，他在商队乃至整个方家的地位必然会提高不少，商会里那些倚老卖老的老狐狸到时候也会碍于舆论在大事的主导上给他几分薄面。
他是个商人，如何会不懂，这种时候，赚的当是人心！
就这样，一队人，一群狼在大漠中僵持不下，方祁的目光更是盯紧了站在不远处的头狼，而那只狼似乎也在悠游自得地打量着他。
很显然，这只头狼都快修炼成人精了，知道此刻的形势对自己相当有利，所以才表现得这般自在。
方祁等人同狼群僵持着，敌不动则我不动，可是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只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头狼便缓缓走向方祁，同时仰天长啸了一声。
“少爷，你快退下，我们把这狼打死。”方祁身后一个黝黑的汉子拿着一根木棒说道，众人心中“啐”了他一口，暗骂蠢货，方祁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想的不仅是这人的蠢笨，而是在思虑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进到商队里来。
“你先退下，谁都不准动。”方祁比谁都紧张，但大局为重，这个时候他是最不能慌的。
那只头狼走得近了，众人才发现它还衔着一个布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方祁前方，中间不过相隔十米，方祁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一把匕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当众人都心中一紧时，那只狼只是将它衔着的那个布包放了下来，两只眼睛看着方祁，目光如炬。
“嗷——”头狼看着方祁长啸，群狼亦齐声呼啸，即使是在这辽阔无边的大漠上听着也一阵惊骇，头皮发麻，方祁冷汗直冒，看着手中的匕首难免自嘲，他如何会不知面对这往大规模的狼群是如何地不自量力。
头狼放下布包后只停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期间两步三回头地看着方祁，或者说看着方祁前面的那个布包。
方祁虽然疑惑却依旧不敢动，直到那只头狼带领着狼群离远之后才松了口气，上前拾起那个布包，不免被吓了一跳。
那“布包”分明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而外面裹了一层薄被。只是婴儿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薄被外面竟然还有一本薄薄的线装书籍。
方祁惊骇，那只头狼堵住他们这一行人竟然只是为了将这个孩子交给他吗，那么，这个孩子应该是大人不甚在大漠中丢失性命后留下来的。
“少爷，这，该如何处理是好？”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皱着眉头问道，显然对于刚才的惊吓还没有缓过来，再看到这婴孩儿也明白了大概，多少有些气愤，毕竟没有这个孩子他们也不会遇见狼群。
“让他们重新收拾收拾就继续上路，这孩子——”方祁想了想，又想到头狼刚才的举动，“这孩子既然在这大漠中能让狼群送来给我们也是一种机缘，我先带在身边养着，这事让他们留心别到处宣扬。”
方祁抱着那个孩子，隐隐露出襁褓的一角，孩子安睡着，旁边似乎放了两本书。再望向狼群离去的方向，方祁俊秀的眉宇间有着思虑，却没有说出口。
这样一个孩子，是福，还是祸？
可没有一个人看到，在沙漠的一个地方，狼群停了下来，在一个蒙纱的男子身前匍匐着。在大漠的一些地区，总传说有驭狼人，他们同狼群一起生活，懂得狼的习性，自然也能支配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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