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逃生舱
舰船上拉响了防御警报, 机械化的合成音不断从广播内传出，通知舰船上的所有人立即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卫衍之跟着南昔走出舒适的生活舱时, 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刹时扑面而来, 廊道上行色匆匆的技术人员和将领，头顶上方不断旋转闪烁的红色警报器，还有不少听到广播从自己舱室内急匆匆跑出来的士官，有的甚至连衣服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好，边踉跄着往集合点赶边窘迫地拽拉链系扣子。
刹那间的一幕，将卫衍之的记忆迅速带回到了曾经为虫族效力的那段时光, 他身为虫族少将, 也曾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紧张过、激动过、热血过，他厌烦那些丑陋卑劣的虫兽将领在耳边唠唠叨叨，但却能享受跟其他人族将领的携手作战。说实话, 他是怀念过的, 他一个连自己母星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孤儿，本没有什么立场可言, 为谁效力给谁打仗都无所谓，他只享受热血挥洒击败敌军的肆意, 可这些在他认识南昔后都成了他心里最为忌惮最想忘却的过往。
他很怕自己曾经的身份会给南昔带来麻烦……所以他不敢怀念。
“衍之。”
“……啊？”
卫衍之猛然回神，发现原本快步走在前头的南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 她朝自己递来一只手，神情虽然严峻，但仍给与了他最大的温柔和耐心，她在等他跟上去……廊道上的人仍是行色匆匆，备战中的气氛也依旧忙乱紧迫，可在这短暂的一两秒时间里, 卫衍之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静下来了，他眼前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和南昔。
她在等他。
突然，阳光照进了他内心深处藏着秘密的那个角落，轻松击溃他所有的恐惧，将那些最畅意的过往一一释放了出来……他伸手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那束阳光。
喧嚣复返，警报声不断，一切又回到了真实的战场上，卫衍之的手在南昔掌心里握着，他跟在她身边匆匆走进了舰船的操作舱，即使面对技术人员转瞬即逝的探究目光，她也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未曾有一丝放开的念头。
被带进作战状态中的卫衍之心底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南昔示意舰长将实况投到了中央的主屏上，示廓雷达现实确实有大批不明飞行物接近他们的舰队，而且从画面分析来看，对方行进速度很快，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距离撞上也不过一刻钟左右。诡异的是，画面上显示的阴影群不止一处。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汇聚的中心点就是联邦的舰队。
“跟之前袭击莫瑞亚星球的作战模式一样。”卫衍之盯着主屏幕，目光晦暗：“是虫族。”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不少人都被卫衍之的一句话惊到，他们中开始有人频频朝卫衍之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当目光落在他和南昔交缠的那只手上时，好奇转为探究 ，之后又猛地一下恍然大悟……那人肯定就是上将的配偶了。
既然是上将的配偶，那能力肯定也是一顶一的。
“把稳舵，频率广播37.6兆赫，通知全体舰队列阵。”南昔冷静地下达指令：“舰长，分析攻击点。”
舰长迅速将分析好的攻击点投到了屏幕上，卫衍之只看了一眼，眸光刹时寒气四溢：“这条回航线路是莫瑞亚政府提供的？”
南昔闻言看向舰长，脸色发沉。
舰长被南昔这么一看，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嘴唇哆嗦着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那个被上将牵着手的卫先生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清楚地听见那位卫先生当众给他判了死刑，莫瑞亚政府送来路线图的时候那人就在边上看了一眼，就一眼，那人就记住了。
虽然舰长也想不通，那么多条路线图，那人怎么就单单记住了这一条。
他承认，当初接到路线图时听旁边送图纸的莫瑞亚政府官员提了一句，这条回航路线他们莫瑞亚探测过很多次，很安全很隐蔽，相当于放着大路不走选了条没什么人经过的荒僻小路，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危险……鬼使神差的，他就真听进去了那句话。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选错了回航路线，中了虫族的圈套。
“带下去。”南昔没工夫跟个蠢货追究，等舰长被两名士官拖出了操作舱，她又将旁边坐着的副舵提到了舰长的位子上，沉冷的嗓音里带着戾气，压得刚被提做舰长的副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坐在舰长的位置上一动不敢动。
不管递图纸的那个莫瑞亚政府高官出于什么目的，他们最终是落入了虫族一早设好的陷阱里，而且敌军数量极其庞大，比先前袭击莫瑞亚星球的虫兽数量增了数倍……一艘大型运输舰，几艘护航的战斗舰，这就是目前他们所拥有的全部战力。莫瑞亚星球再小，那也是个星球，配备着比他们此时这支舰队强了几十倍的武力，而且当时莫瑞亚还有奎因元帅坐镇。
以一个星球的武力来对抗都失败了，遑论只有几艘舰船的他们。
何况此时他们要迎战的是更多更密集的虫兽大军。
比起手底下人的紧张不安，南昔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她盯着倒计时上跃动的数字看了会儿，之后转向身边站着的卫衍之，语气平静道：“衍之，如果是你来指挥，你会怎么突围？”
“既然避不掉，那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卫衍之原本心里还是忐忑的，但对上南昔沉着冷静的目光时，他那点儿微不足道的不安也就烟消云散了：“把所有武力全都调去最前方，撞出个口子逃生。”
南昔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等新舰长颤颤巍巍地询问下一步要怎么办时，南昔拉着卫衍之往操作舱外走：“就按卫先生说的做，将所有战斗舰调去攻击点，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舰队都按原定路线返航。”
新舰长惶恐地答了声‘是’，之后赶紧照着南昔的指令吩咐下去，严格执行。
在随行护航的战斗舰全都被调去攻击点迎战时，卫衍之被南昔带到了一处最安静的舱房内，进门时卫衍之就看见了拉姆还有塞洛克斯，以及其他几个面熟的士官，印象里好像听塞洛克斯提起过，这几个人都是南昔手底下信得过的。在进去之后，卫衍之就看见了排列在人群身后的十几个单人逃生舱。
“将军？”卫衍之心里没来由地紧了一下，之后他缩回了被南昔抓在掌心的手，他有些不安地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群，之后视线落在南昔身上，嘴唇颤了颤，声音不知怎么地就有些哑了：“您想干什么？”
南昔伸手想拉他。
他又往后退了两步，明明对面排着的都是逃生舱，他却像踏上了穷途末路一般想要往后缩：“您，一起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虚的，换做他处在南昔的境地，将领是绝对不能在上战场时临阵脱逃的，他都不想逃，何况是身为上将的南昔……在他踏进舱房看到那些逃生舱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南昔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并没有收回，她看着卫衍之神色如常地微微笑道：“衍之不信我？”
信么？
孤立无援的宇宙深空，寥寥数艘可以拿来战斗的舰船，一点也不充足的武力配备……
他不敢信。
“我不走。”卫衍之心里想，南昔向来尊重他的看法，他要是说不走，那她肯定也不会勉强他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衍之，你留下来会让我分心。”南昔往前走两步，想要去牵卫衍之的手：“听话，等我回去找你。”
卫衍之这次没退，但却将手死死扣在了背后。
南昔叹了口气：“你真要留下来？”
卫衍之一脸防备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拉姆。”南昔没有再做出任何勉□□衍之的行为，她神色平静地给站在身后的拉姆下达了指令：“你跟他们先离开。”
拉姆本来就是南昔派来护送卫衍之逃生的，既然卫衍之都不走了，他也不想走，可话还没说出口，却被一旁站着的塞洛克斯瞪了一眼，拉姆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敢说出违抗军令的话，跟其他几个士官一起各自坐进逃生舱，启动按钮先一步从舰船上弹射离开了。
见拉姆他们走了，卫衍之才松了口气。
“衍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南昔又要伸手来拉他。
卫衍之犹豫了一下，将扣在背后的手递过去，可就在指尖触到南昔的掌心时，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下一秒他又迅速把手缩了回去，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戒备地看着南昔：“为什么……是他们。”
是啊，为什么南昔要将舰船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逃生舱让给那些职位并不高的士官，如果真要选几个人逃生，那也应该是舰船上职位较高的将领，而不应该只是这几个的小士官。
蓦地，卫衍之像是明白了什么，跑到最接近逃生舱发射轨道的那扇窗户前，只见刚刚搭载着几名士官的逃生舱无一幸免，全被疯涌而来的虫兽群拦截吞噬，密密麻麻的阴影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艘逃生舱的踪迹。
而搭载拉姆的那艘逃生舱，则在那几艘遇难的逃生舱的护送下……惊险地钻出了虫兽群，飞速消失在浩瀚的宇宙深空中。
拉姆活下来了。
卫衍之毫不怀疑地想，刚刚只要他松口登上逃生舱，拉姆也会跟其他士官一样，成为护送他平安离开深空的牺牲品……他趴在窗户上看着，忽然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他猛地从窗户边蹿开，撒腿就要往外跑。
“天钩！”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召唤，没有给卫衍之任何反抗或是逃跑的机会，被安置在武器库的天钩顿时冲破一切束缚从天而降，随着几声机械拆开重组的声音响起，卫衍之就被带进了天钩的驾驶舱内。
下一秒，驾驶舱舱门关闭，隔开了惊慌拍打舱门的卫衍之和站在远处温柔凝视他的南昔。
卫衍之一声嘶吼，可声音却一点儿都透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昔从他底下经过，领着已经幻化成黑豹形态的塞洛克斯朝着舰船的操作舱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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