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召见

走到乾清门，勤政殿的小太监已在那儿等候多时，看到顾玉过来忙上前请安：“顾世子大安，圣上命奴婢来这儿接顾世子往勤政殿一趟。”

        顾玉转头对尚宫局姑姑说：“劳姑姑相送。”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此时太阳已完全升起，空气泛着微微干燥，不时有身着铠甲，面目肃重的宫卫巡过，往勤政殿的路比后宫宽阔得多，上好的汉白玉石基泛着温润的光。勤政殿殿基筑得很高，过了玉带河，仰望可见雕翔龙金玉色琉璃飞檐，殿前六根盘龙柱稳稳支撑着，金鳞飞甲，彰显雄浑气魄。

        顾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暗自揣测圣上召见他的目的，侧前引路的小太监面目肃静，除了最开始的请安一路无话，毕竟是在圣上跟前伺候的人，把谨言慎行刻在了骨子里。

        到了勤政殿，一个面嫩的小太监掀开厚厚的兽皮帘子走了出来，见到顾玉过来，面露难色，请了安道：“可是不巧，方才急报，圣上正召诸大臣议事呢。”

        顾玉隐约听见殿内有议政声传来，便道：“圣上召见，不知何事，我也不敢贸然回府，不如在此等候。”

        这小太监刚调来勤政殿没多久，还没摸准圣上的行事脾气，听罢也有些踟蹰，心里犯难，若就叫世子回去，万一里面议政结束，圣上又想起这茬不好交代，若不叫她回去，这殿外凉风阵阵不说，也不知议政到何时。

        末了这小太监还是拿不定主意，小声对顾玉道：“顾世子请稍等片刻，奴婢进去问问福海公公。”

        说罢又撩起帘子进去，掀出来里面一股热风。

        殿内的声音不低，隔着朱红门阁，不时有君臣议论声传来，顾玉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科场舞弊案，江南举子暴动。

        福海走了出来，躬身道：“顾世子，实在不巧，江南那边出了点儿事，圣上正忙着呢，不如您先回去，等事情了了，圣上再召，奴婢到时亲自去接您。”

        顾玉却问道：“可是科举出了什么事？”

        福海低头沉吟一番，反正这事儿迟早会传出去，此时也不妨卖顾玉一个好，便道：

        “是呐，江南那边有一富户请人冒名顶替自己去考试，乡试榜出来后，又要杀之灭口，这顶替者死里逃生，前去衙门投案，又牵扯出十几个同考场捉刀者，光上榜的就有七八人，江南士子集-合数百人要讨公道，正赶往京城，一路呼号鸣冤，要求彻查重考，从行学子越来越多，眼看压不住了，浙州知府才上奏请罪。圣上正为此事发怒，还未商量出章程来。”

        顾玉沉思几息，对福海道：“小子这里有些想法，或可有助于此事，麻烦公公为小子替小子向圣上通传一声。”

        福海被顾玉这话弄得为难，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殿内传来泛着圣上泛着隐怒的声音：“此事历经数日，江南士子都快到京城来了，你们毫无察觉，居然到现在还在互相推诿。”

        这声音让福海忍不住哆嗦一下，顾玉赶忙道：“雷霆雨露皆有小子自行承担，若真能帮到此事，于您也是一件大功德。”

        福海咬咬牙，这才道：“请顾世子在此稍候，奴婢找机会陈与圣上。”说罢，又走了进去。

        顾玉缓缓吐纳着气息，说不紧张是假的，若是圣上不愿见她，一个轻佻狂放的印象肯定种下了，若是愿意召见，听她一言

        秋风瑟瑟，吹得人衣衫冷透，顾玉替自己在手心捏了把汗，虽不知圣上今日为何召见，但若圣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这可算是直接入了圣上的眼，以后行事也会方便不少。

        殿内不时传来零零碎碎的议论声，顾玉听出里面官员正相互推诿，提出的意见也都是泛泛之谈，不堪其用。圣上再未发一言，顾玉暗自揣度，这大概是圣上已极其不悦的表现，她心绪飞转，思索等会儿要上陈的话。

        福海的两个小徒弟在一旁的茶水间使劲儿给对方使眼色，在御前行事，自然看出圣上此刻隐而未发的怒气，谁都不愿意上去奉茶，怕触碰圣上眉头。福海过去，两人就像见到了救星，虽未发一言，眼中的明亮可是骗不了人。

        福海扬手就打了二人的帽檐，用食指朝他们点点，意思是嫌弃他们没用，那二人显然对此见惯不惯，各自腆着张脸低下头，双手阖上腹部，也不动作。

        福海摸了摸茶盏，正是圣上习惯了的温度，他端起茶水，走入殿中，到了圣上旁边，他小心地奉上去，茶盏磕到桌面上竟未发出丁点声音，足见其奉茶功力深厚。

        不过他一眼就瞥到圣上手中碧玺团寿纹十八子手串正被转得咯咯作响，福海知道这是圣上即将发怒的标志。

        福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顾世子已在外候着，说他有良策，或可助于此事。”

        圣上将十八子手串甩到另一只手上，正想骂福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良策，但是眼睛瞥到殿中还在互相推诿，彼此攻讦的几个白须老臣，实在令人心烦不已，便道：“叫他进来。”

        福海应了一声，躬身后退着走了出去。余下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方才福海的声音太小，他们还不知圣上这是要叫谁进来。

        顾玉见福海出来，忙上前一步，听他说道：“顾世子，圣上叫您进去。”顾玉暗自松了口气，刚刚她一时脑热，让福海替自己通禀，一会儿功夫她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过于心急莽撞，现在圣上愿意见她，多少让她安下半颗心。

        顾玉笑着对福海道：“多谢福公公，有空到府里吃茶。”

        御前的人不会被钱财贿赂，她这么说是卖福海一个面子，日后福海若是有什么需要，她也会竭力相助。福海听了果然喜笑颜开，暗道这顾世子会做人。

        顾玉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跟着福海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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