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伍。父母之爱，分离之苦
雪村千鹤醒来时，已经身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屋内是华丽的布局与陈设，想来就是雪村纲道的据点了。她昏昏沉沉地起身，下意识的出声，“这里是……？”
“这里是仙台城。”
熟悉的声音自旁边传来，然而突然的声音让雪村千鹤不由得因恐惧而正襟危坐，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身影正是山南敬助。
“山南先生……！”雪村千鹤看见山南敬助本来很是惊喜，然而在看到对方身旁的雪村纲道后又变了脸色，虽然知道山南敬助的立场，但不能表现得太过信任，雪村千鹤假装不解，有些疑惑的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山南先生会和父亲在一起？”
“为了研究罗刹，我和纲道先生决定互相合作。”山南敬助声音平静的开口，解答了此时雪村千鹤的“疑惑”。
“你要背叛新选组的大家，帮忙新政府军吗……？”雪村千鹤脸上难掩震惊，却也能瞥到雪村纲道脸上满意的神色。
“这个嘛，你觉得呢？”山南敬助虽不清楚雪村纲道会不会信这场戏，但如今对方表面占优，也应该不会多想。
“千鹤，你身体还好吗？真是抱歉。我已经控制下手的力道，但……”雪村纲道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仿佛还是过去那样慈爱。
听到对方温柔的话语，雪村千鹤忍不住动摇，但是……不可以大意。如果父亲真的还是那么温柔，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号令罗刹去杀戮。
“我劝你不要想逃走。毕竟我们也不想要对你动粗啊。”山南敬助适时出声，也让雪村千鹤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雪村千鹤心底清楚这是为了能让雪村星找到自己从而找到这里的一场戏，她乖乖点点头，然而面对雪村纲道还是神色复杂。
“话说回来……将她带来或许太过急躁了。土方君的直觉很准确，一发现她不见，可能就会察觉我们的计策。星君那孩子也能凭对气息的感应找到这里。”山南敬助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看向雪村纲道说道。
“明明是你说如果想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就去跟踪藤堂君的吧？”雪村纲道沉下脸来，对山南敬助的这一番话有些不悦。
“我有说可以让藤堂自由行动并暗中观察，但可没有叫你把她带走。反正都已经发生了。与其替过去懊悔，我们应该来订下今后的策略。”山南敬助还是平静无波的模样，仿佛真的是身处这一方的立场去考虑。
“关于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心。罗刹队应该已经将藤堂君收拾掉了，他们很快就会回到仙台城吧。就算小星那孩子能找到这来，身为父亲，我也会亲自将她邀请加入我们。”雪村纲道露出略带邪恶的笑容，并不担心接下来的情形。
“把平助君给……！？”雪村千鹤不敢去想那样的可能性，但如果土方岁三和雪村星没有赶到……
“很遗憾……但他不可能活下来，毕竟被那么多罗刹给包围。”雪村纲道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容，然而这样的心态也是最容易被攻破的。
“你说谁死了？可不可以不要擅自认定别人死掉啊？”藤堂平助反驳的声音很有气势的将雪村千鹤的担忧抹除了。
“很遗憾呢，父亲，即便您讲得再多，亲自邀请我，我也不会和您处在同一立场的。”雪村星的声音紧随其后，而在他们二人身后，则是土方岁三。
“你没事吧？千鹤。”
“平助君！小星！”雪村千鹤惊喜的回应二人，而后露出安心的笑容看向土方岁三，并且用力点头，“土方先生，我没事！”
土方岁三看到用力点头的雪村千鹤，露出浅笑。三人很快插入对方中间，将雪村千鹤护在身后。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多次改良的罗刹队，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击退了吗……？”雪村纲道面色惊愕，而后沉下脸看向雪村星，“小星，你可不是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和你姐姐到父亲这里来。”
“我是不知道什么改良型啦。但那些家伙实力就算增强十倍，也不足以收拾我们。”土方岁三淡然出声，声音里是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就是说啊，父亲，你的罗刹队本身剑术水平就不算高，哪怕力量再怎么强化，技巧不够还是一样都是送菜。还有啊，山南先生，赶紧过来啦，赶紧打完回去了。”雪村星笑着应和，而后看向山南敬助，不顾雪村纲道愈发难看的脸色开口。
“知道了，星君。”山南敬助转身行到四人身边，面向雪村纲道，那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却是独属于他的同伴的。
“过来，我的孩子，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千鹤。我并不打算协助人类的斗争。我们一起向消灭我们一族的人类，还有弃我们于不顾的旧鬼族复仇吧。由我们亲手成立鬼族的王国，不对，我们可以成为新的鬼族。小星，父亲需要你的力量，你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雪村纲道面上是慈爱的表情，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就像是迷途的羔羊。他并不在意山南敬助的立场，他更迫切需要的，是雪村千鹤。
雪村千鹤知道，自己的故土是被人类消灭的，父亲会痛恨人类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用这样的方式去复仇是不对的，那只会引起更多的斗争，到最后只会让复仇的漩涡越来越大，将更多的人卷进来。
就在此时，罗刹也陆续来到这里，发现了此时的入侵者。而其中，也不止新政府军的罗刹，还有隐藏在其中的新选组的罗刹。
看着两个女儿的表情，雪村纲道看起来十分心痛，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他对罗刹下令，“上吧，把我们的首领抢回来。”
而面对雪村纲道的几人，也并未动摇。
“平助。”土方岁三平静的喊着藤堂平助的名字。
“我知道！”藤堂平助充满气势地拔刀出鞘。
“小星。”他看向雪村星。
“我在！”回应的是同样满是气势的声音与拔刀的声音。
“山南先生。”二人心照不宣。
“土方君，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动手了。”山南敬助同样拔刀，罗刹们也暗自点头。
最后，土方岁三也举起刀，行动起来的四人与潜藏在新政府军中的罗刹互相配合，让雪村纲道一方的罗刹不断减少。
每当四人刀起刀落，便在仙台城的大厅中掀起一阵血雨。他们斩杀大群罗刹的模样，仿若鬼神。
而因变故坐倒在角落的雪村纲道，则用虚脱的口气看着山南敬助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你的话都是假的吗？要在鬼族的王国继续研究罗刹。山南君……你确实这么说过。”
“星君早就调查到你们会在仙台出没，从一开始，我来与你寻求合作都只是在演戏，新选组的罗刹已经在适应动物血液后逐渐自己控制渴血的症状，我们的根本目的，就是在与新政府军的战斗中，消除来自你们的隐患。如果没有星君，或许我真的会选择成为罗刹，而后极端的寻求罗刹存活下去的方法，但行动前，罗刹队的队士们已经做好了就这么迎来死亡的觉悟，我们自然也不该辜负他们。罗刹是开错时代的花，还是结束这一切吧。”山南敬助就这么静静的将一切讲出，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雪村纲道愈加颓败的脸色。
而与此同时，战斗的几人尽管更加强大，但却不能完全将雪村千鹤护在身后，战斗当中总有空隙，何况一对多很容易力不从心。
雪村千鹤看向突然笼罩的阴影，正要拔出小太刀应战，而雪村星本也可以及时救援，然而二人皆因眼前的情形怔在原地。
“咦……？”雪村千鹤仿佛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形，怔怔的接住雪村纲道倒下的身体。雪村星一击杀死罗刹，也只能看着对方倒下。
“父亲！？”
“父亲！”姐妹二人异口同声，双双扶住倒下的雪村纲道。身后的罗刹被赶来的三人挡住，给父女三人留下空间。
“千鹤……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小星你也是，一个人真的可以应付那么多罗刹吗……？”雪村纲道断断续续吐露出话语，那一瞬间的条件反射，那本就存在的父爱，早已将野心与欲望踩在脚下，这一刻的他，仅仅是在关心女儿而已。刀尖捅破心脏，那是鬼族也无法愈合的致命伤，即便是雪村星的火焰也无法治愈……
“我没事……到处都不会痛。”雪村千鹤强压下想要放声大叫的情绪，勉强露出笑容握住对方的手。
“父亲……你冲上来做什么呀……我可以及时保护姐姐的……”雪村星颤抖的握住雪村纲道的另一只手，她此刻清晰的感觉得到，雪村纲道的感情……
“……罗刹的研究失败了。其实我也很清楚，他们是没有未来的……”不知为何，雪村纲道的表情十分平静……
“父亲……”
“父亲……”
姐妹二人一同出声……声音下都是无法掩饰的颤抖。雪村星忍不住低下头……她更是清楚，罗刹的创造来自于什么，他们为何使用力量会消耗寿命……
“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我很想复兴一族，复兴你的家。见到小星第一面……我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亲眼看见她为了伪装变成棕发棕眸的样子，也知道那金色代表了什么……那时……我的心里就有一种隐秘的渴望，于是我把小星带了回来……直到罗刹的存在出现……这让我有了复兴的希望……”雪村纲道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应该注定会与罗刹一起消逝吧。……因为我犯下了这么巨大的罪行。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没有罗刹出现就好了……我也想过……我们父女三人就这么幸福生活的可能……这样……就好了。别哭了……千鹤……小星……”
姐妹二人用力点点头，没有发出声音……明明眼眶里已然满是泪水，却要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哪有人会习惯失去啊……好想……好想就这样大声哭喊。
雪村纲道轻轻地露出微笑，然后陷入了永眠。
身后的战斗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三人将所有的罗刹消灭，包括新选组自己的罗刹队，但新选组的罗刹却是自己了断由三人介错的。沉默就这样蔓延开来，尽管未来可能更加艰辛，却没有人会因此退缩。
……
明治元年九月
仙台城的事件落幕，过了一段时间，此时已经又一次改换年号。
东北诸藩依旧选择避而不出，土方岁三等人连日来多次举行会议也没能说服对方出战，期间土方岁三也曾让雪村千鹤投靠松本医生，但也都被拒绝了。众人就这样等待大鸟圭介归来与大家会和，也决定不再说服东北诸藩。而后，众人决定赴往虾夷。
又过了一段时间，会津的队伍与仙台的队伍会和，岛田魁带来的却是斋藤一、山崎丞与井上源三郎战死沙场的消息……而他们的尸体也在战场中失踪了……
……
那是九月中的时候，众人准备离开仙台去往虾夷，就在土方岁三与雪村姐妹将要与舰队会和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千鹤，小星，我不能带你们去，你们留在这里。”
雪村星早有预料的闭上眼，轻轻叹息。虽然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注定的，但雪村星想，此刻的我……果然还是更想和姐姐同进退啊……
雪村千鹤则是惊讶的瞪大双眼，看向土方岁三，“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们还是远离战斗吧。你们也没必要继续跟着我们不是吗？”土方岁三面色平静，他很清楚，如果雪村千鹤被留下来，雪村星一定也会选择留下。
“有必要！而且……小星……”雪村千鹤不知该怎么辩驳，突然的状况让她手足无措。
“千鹤，就算受人所托，就算因为那份心意，你应该也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小星，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她更在乎的是你啊……要是你之后被卷入战斗而死，我会在那个时间被大家责骂的吧……小星说不准更是挥着刀追杀我呢。……差不多是把你们从我们身边解放的时候了吧。”土方岁三仍然是平静的模样，明明是玩笑话却并没有情绪起伏。
“怎么可以……！”雪村千鹤一时语塞，她看向小妹，却见对方也是沉默不语。是啊……如果自己就这么留了下来，小星也会毫不犹豫的留下……
“……放心吧。你们离开新选组后，风间也不会轻易找到你们了。”竭力抑制住心底发酵的情感，土方岁三看着雪村千鹤，声音平稳。
“不是这样的！我明明……我明明！”
雪村千鹤正要说出口那些心意，那明明彼此心知肚明的心意，然而土方岁三却是露出仿佛在应付任性的孩子的表情。
“……别继续说下去了。我是没有办法让你幸福的。”
听到对方的话，雪村千鹤瞪大眼睛，然后用颤抖的双唇吐露此刻的心情，“我的……幸福……就算……我没办法获得幸福也无所谓。我也想和大家一起战斗。……想和土方先生走在相同的路上。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
雪村星心知结果，于是将空间留给二人，靠在不远处的树旁。不是不想干涉，而是不能干涉，有谁能干涉的了一个下定决心的人呢？
“我是很感谢你有这份心意……但我认为你应该要获得幸福，而不是一直陪着我们这种人。”
“……土方先生……”雪村千鹤知道，土方岁三决定好的事情无法转圜，而且他是打心底里这么希望的，他的话语，并不是安抚自己的场面话。明明对方和自己有相同的心意让自己非常高兴，可同时也让自己非常痛苦……
“这是我以新选组副长身份下的命令。我不允许你一起去虾夷地区。你会成为我们的阻碍。从今天开始，雪村星也不再是新选组第五组组长。你们以女人的身份活下去吧，不要继续受我们束缚了。”土方岁三直直地盯着雪村千鹤，并用平淡的声音说着。
雪村星仍是靠着树闭目不言，似乎并无意见。
而雪村千鹤只觉得身体里窜起一股寒意，仿佛心跳也要停止了。她的手止不住颤抖，脸色也是青色。而后，雪村千鹤全身失去力气，当场跌坐在地。明明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好好生活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那人就这样转身离开，仿佛毫无留恋。
雪村千鹤低下头，没有再看对方的背影。自然也看不到，对方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岁先生……是笨蛋呢……”雪村星轻声细语，好似只是不经意的一句，却叫没有完全远离的那人身体一僵。没有过多理会，雪村星走到自家姐姐身边，把人揽在怀里，就在土方岁三真的走远后，雪村千鹤连日来积攒的所有情绪似乎都在雪村星的怀抱里爆发了。
就在雪村千鹤逐渐平复下来时，一个语气有些难以启齿的声音传来，“那个……两位………”
雪村星依然把姐姐揽在怀里，看向来人点头致意，“大鸟先生。”
“情况我已经明白了。”为了和榎本武扬的舰队会和，大鸟圭介也从这条路走过，也因为刚好撞见土方岁三命令雪村千鹤这件事，躲在远处没敢上前，等到土方岁三离开后，才走上前来。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开口。”大鸟圭介稍微垂下视线，递给雪村千鹤一块小小的白布。
接下手帕，雪村千鹤有些不解的询问，，“这是……？”
雪村星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大鸟圭介解释，她的手一下下抚着姐姐的背部，为了安抚对方。
“这是叫手巾的一种西洋的手帕。你可以用它来擦干泪水。”
雪村千鹤闻言将泪水擦干，并从雪村星怀里起身。
“你想要待在土方先生身边啊。”大鸟圭介看着雪村千鹤，神色温柔。
“……是的。”
“那……能不能先请你等我们平定虾夷地区呢？”就在大鸟圭介开口的瞬间，雪村星也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我会把你们接来虾夷的。毕竟我不能弃哭泣的女孩于不顾啊！”大鸟圭介笑着说道。
“大鸟先生，是位合格的绅士呢。”雪村星笑着回了一句，倒让大鸟圭介脸红了。
雪村千鹤与自家小妹对视后，看向大鸟圭介，“大鸟先生……”
“啊，你不用对我道谢喔。等你抵达虾夷地区之后，我会让你在土方先生身边工作到死为止的。而且，以星小姐的才能，我还是觉得不招揽到她比较可惜啊。”大鸟圭介笑着摆摆手，而这样的态度反而更让雪村姐妹信任。
“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啊，大将！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新选组的组长了呢。”雪村星笑着向大鸟圭介伸手。
大鸟圭介握住雪村星的手，以此达成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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