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血雾临城（十六）
李顺离开沙棘县的第三天。
沙棘县衙，胡才庸衣冠不整，双眼浮肿。
一名近身的衙役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大人，衙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了，都嚷着说是死了人前来报案的，您要不出去看看？”
胡才庸以布满血丝的双眼瞥向他，拍案怒喝道：
“报案报案！天天报案！你知道他们是人是鬼啊？还让本官出去看看，你怎么不出去把他们打发走呢？”
那衙役面色难堪，支支吾吾说道：“我也想……可是昨天出了那事之后，咱也不敢再轻易开门了。”
昨天夜里，有个镇民前来衙门击鼓报案，说是某某一家人全都离奇死亡。
两个年轻的衙役开了门之后，却惨叫着被外面那些“东西”给拖进了浓浓的红雾之中。
众衙役闻声赶到时，只发现了二人干瘪的尸体，四周并无旁人。
依旧是没有外伤，血肉却都被莫名其妙地抽干了。
自那以后，胡才庸下令，紧闭县衙大门，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开门。
“大人，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胡才庸仰头枕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招了招手，“把我的烟斗取来。”
他接过烟斗嘬了一口，终于舒展了浑圆的身体，闭眼吐出一团青烟。
“捕头带出去巡逻的那队人还没回来吗？”
“大人……”衙役脸色阴沉下来。
“怎么了？”
“我刚刚听门外那些百姓说，有人看到了赵虎、马兵他们的尸体……”
胡才庸脸上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端着烟斗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而且，大人，还有人说，这条街上有个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游荡着，挨家挨户地敲门，一旦有人开门了，就会被它吃掉！”
咚——
烟斗的铜锅磕在桌案上，烟丝撒了一桌。
“谁说的？”
“好像是镇上一个浣衣的大婶，她说她在成河边上洗衣服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有个人形的‘东西’，穿着咱们衙门里的衣服，走路不像走路的，感觉就像是飘着。
“她说她隔着老远就看到那东西好像抓住了什么人，那人一直惨叫着，渐渐没声音了，然后没过一会儿，河上游就漂下来一具干瘪的尸体！”
“咳咳咳……”
胡才庸干咳了好几声，从神情可看出他在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师爷带人去临水村请那神婆，走了有多久了？”
衙役回答：“大人，差不多一天一夜了。”
“从这里去临水村来回要多久？”
“平日里也就两三个时辰，但是外面雾太大了，他们可能连方向都很难分清。”
胡才庸“嘶”得倒吸口凉气。
“混账！难道就没有人能对付这个怪物了吗？”
恰在此时，二人都清楚地听到几声急促的“咚咚咚”敲门声。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南监。
胡才庸这才想起来，牢里还关押着那个可疑的“李顺”。
先前死在公堂上的那个“假李顺”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如今真正的李顺可是已经跑了，而且不久之后，这沙棘县全城的人，都会因他而死！”
如果真的如那妖精所说，那么这笼罩全县的怪雾，还有这黑色的不知名花朵，是否都是那逃跑的“真李顺”所导致的？
一想到这里，他便坐立不安。
“你，”胡才庸以眼神示意身边的衙役，“你去看看南监怎么回事。”
在胡才庸不容置辩的语气驱使下，衙役只得为难地来到南监外。
看守的两名狱卒正对着牢房的大门纳闷。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兄弟，你来得正好，你听听这声音。”
两狱卒指着那扇木制的双开大门，门是开着的，却不时传来十分清晰的“咚咚咚”的声音。
衙役先是走进监牢里，见牢房中憔悴的“李顺”和张擒彪二人正依着墙角睡觉，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接着才回到门边。
两狱卒分立于门内外两侧，只听着“咚咚咚”的声音近在耳边，却不知其来源。
感觉，就像是从门板的内部发出的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
这断断续续而又急促的敲击声，让每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一个年纪大的狱卒问道：“兄弟，这玩意……该不会是闹了邪祟了吧？”
“你闭嘴！”衙役不满地打断他，“就你喜欢神神叨叨的，你听说过没，邪祟就喜欢上身你这种天天疑神疑鬼的人！”
俩狱卒不说话了，衙役循着咚咚咚的声音，把两扇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依然没有停下，而且每次响，门板都确确实实地会随之震动，说明确确实实是有“什么东西”在敲门。
他试着把门带上，但有一侧的木门却怎么也扳不动。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在一声响过后，也跟着咚咚咚敲了三下门。
啪嚓——
门板的底部突然由下往上开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纹！
他被吓得险些跳起来。
这才发现，门的底部地上，生出了一根细细的藤蔓，刚好就钻进了那门板中。
与此同时，咚咚咚的敲门声也消失了。
葡萄大小的黑色花朵从门板的裂缝中显露出来。
几人直呼奇怪。
且不说这藤蔓是怎么钻进严丝合缝的门板里头，并且开出花来的。
如果这咚咚咚的敲门声是它发出来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这种黑色的花，本身就是邪祟吗？
经过商议，几人决定，把这株怪花给连根挖掉。
他们想的也很简单：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把你的本体连根拔掉，再用火一烧，肯定就能除掉邪祟了。
毕竟几个大活人，难道还能怕你一棵植物不成？
铁锹铁镐的声音吵醒了牢里的二人，阮从衡假扮的“李顺”看到几人正在挖掘那株怪异的藤蔓。
阮从衡一眼瞧出了不对劲，连忙制止：“住手！那东西不能碰！”
经过先前的审案，这几个差役的心中都默认了这些怪异的事情都和牢里这个“李顺”有关，因此自然不肯相信他的话。
“不能碰？碰了就破坏你的好事了是吧？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得逞？”衙役一边嘲讽他，一边加速了挖掘。
但挖着挖着，他们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藤蔓根系不仅异常的粗壮，而且似乎蔓延到了土地的很深处，几个壮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把地上这部分给拔出来。
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他们沿着蔓延的根系把院里这片地挖了个遍。
这才发现，院里开的所有的黑色花朵，其根系竟然都是连在一起的！
不光院子里，看这根系蔓延的情况，似乎院墙外，说不定整个镇上开出的这些花，都是连在一起的。
几人傻眼了。
难道说，遍布整个城池的这种花，其实是一个完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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