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意外来得太快，白问挽呼吸都骤停了，等他大脑的轰鸣和危机感终于过去，他才发现有人稳稳托住了他的后腰，他还站在亭子里。
“谢——”
白问挽抬起头，背着烛光的昏暗光线里，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
对啊。
白问挽觉得自己蠢透了。
在看到谈烈闲的瞬间他就应该想到的，因为他和他哥哥有着同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而这双眼睛白问挽早就见过的。
“你——”白问挽脑子里轰鸣而过那些他对着面前这个人说过的话，甚至叫他的名字……
——所以他不姓海？！
谈……海月……
白问挽表情空白，但热度迅速窜上了他的头顶，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找个圆形的灌木丛把脑袋扎进去做个鸵鸟。
“咳……”谈海月还是那声熟悉的清嗓，“白问挽。又见面了。”
又……
白问挽两眼发黑，脑袋顶上冒着星星……所以这种时候他还能清晰地闻到这个男人身上清淡的茉莉花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放开我……”白问挽说完，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软得像是猫爪在抓。
这次他的感觉很准确，谈海月也有同样的感觉。
谈海月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的肤色，从白皙窜到粉红，隐藏在黑色小卷发下的耳垂红得要滴血，表情也开始飘忽。
……原来人还有这样的反应吗。谈海月静静地盯着他看，觉得很特别。
白问挽更受不了了，谈海月的眼睛本来就让他受不了，就一个谈烈闲盯着他看他都觉得存在感强烈，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加强版的，还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近的距离。
“放手……”白问挽干脆上手推，可是谈海月连同他袖口的珍珠一起，把他的手腕一把抓在了手里。谈海月的力气白问挽领教过了，真不让他走他是绝对挣不开的。
“别动。”谈海月忽然压低声音，吓得白问挽浑身一抖。
“……为、为什么……”
“有人在监视。”谈海月的神色很严肃。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白问挽说着话，只感觉腰后的手臂又紧了一下。
谈海月似乎抬起头朝远处的楼上看了一眼，然后白问挽只感觉浑身被包裹进了谈海月身上那种清淡的茉莉花香里，淡香味被体温一煨，他几乎要心神大乱。
这个大少爷到底要干什么——
忽然间，楼上传来一阵遥远的乐声，醇厚低哑，曲调漫长——是萨克斯的声音。这声音一响起来，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白问挽没有再挣扎，好像这熟悉的乐曲声有镇定的功效，他仔细地听着这首耳熟能详的萨克斯曲，吹萨克斯的人显然是个高手，一首简单的小曲被吹出了婉转悠长的吟诵感，遥远地穿过黑暗的花园和刷刷的雨幕传来，白问挽觉得头脑冷静了不少。
谈海月说：“会跳舞吗。”
这是一个问句，但他的语气显然并不是一种询问。
白问挽这才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这个距离很近，近到他稍微抬起一点点脚跟，就会和面前的男人呼吸相闻。
白问挽愣愣地点点头，沉在对方落在阴影中的琥珀色眼睛里，他好像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咳，手给我。”谈海月眼底闪过一丝可疑的波澜，但仅仅是一闪而逝，快到白问挽以为那是烛火晃动的光影。
这里光线很暗，而白问挽伸手，谈海月没有犹豫，托住了他那只并不算娇小的手。
谈海月原本以为和男性跳双人舞会很别扭。
毕竟他短暂的“舞蹈生涯”里，只有当初那位身材娇小却脾气火爆的交谊舞老师，以及身高一米五的大学校长——一位六十岁的优雅女士，喜欢收藏各种精致古典的眼镜链，导致开学舞会上把谈海月的胳膊抽出了几道红檩子。
可谈海月没想到他们能跳得这么自然。
白问挽的身高远算不上“娇小”，但他的身材、肤色、以及美貌，总让人有一种他很柔弱的错觉。
或许长相漂亮的人都会激发他人的保护欲，大家天然会认为，美人就是弱者。但谈海月很清楚，白问挽绝不是这样。
谈海月见过他挥动竹剑的样子，就是现在他托在手里的这只温热的手，握住竹剑的时候毫无犹疑，刺出去招招致命。
他们身高相差并不算很多，交换旋转舞步的时候也不用谈海月总是记着迈小一点，遥远的萨克斯曲绕着整座安静的雨中花园，谈海月鼻尖嗅到了一缕蔷薇花的香气，垂眸便看到了那抹蔷薇花的颜色。
……原来不是雪输了梅的香，而是雪染了梅的香。
可怜白雪虽美，却那么短暂，在春意到来之前，雪与梅都会香消玉殒，再无踪迹。
谈海月跳舞的时候很沉默，可是他们的舞步却很默契。
每对陌生的舞伴跳的第一支舞都会踩到对方的脚，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某种浪漫的信号，可是谈海月和白问挽绕着亭中央的烛火转了好几圈，却一直没有任何意外打断。
白问挽也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和感觉在跟着他走，因为这首曲子很慢，所以他们跳得也很慢，四周除了烛火都是昏暗。
尽管他们还那么陌生，可在这段舞蹈里，他们好像成为了短暂的、亲昵的爱侣。
这么长一段的舞步，他们一次都没有踩到对方。白问挽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
沉默，雨声，和专注而低垂的俊美眼睛。
白问挽忽然就慌了神，他慌乱错开视线，却踩错了一步，终于绊住了这场沉默的舞步。
可谈海月却没有放开他停下。
“……白问挽。”
“嗯……”
“远处的窗户里，有很多人在看。”
“……”白问挽低着头，觉得自己刚降下去热度的脸又红透了。
“别低头。”谈海月温声提醒他，然后顿了一会儿，才道：“今天晚上骗你过来，很抱歉。”
“……”白问挽胡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有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说。”谈海月的声音很沉稳，可白问挽感觉自己的心跳快捂不住了。
“你、你说。”白问挽觉得自己应该拿出气度来，这件事已经变成了这样，但无论他想要说什么，白问挽都绝不会后退。
谈海月感觉到怀里的人绷紧了身体，应该是已经做好了觉悟。
“嗯。”他带着白问挽转过下一个旋转舞步，耳鬓交错的时候，他低声道：“我想和你谈一个合作。”
“好……”白问挽下意识回答，然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舞步都停住了一瞬，他抬起头：“什么？”
“合作。”谈海月不知道为什么白问挽忽然反应这么大，但这件事必须提前说清楚，而且谈海月想，以白问挽的聪明，这样的合作他一定会答应。
“……”白问挽仿佛被雨水击中了过热的中枢处理器，迅速冷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白问挽一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根本不用谈海月再开口解释。
昂贵的礼服、谈烈闲明显违心的话、跳舞的邀约、早就知道的监视。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谈海月恐怕是想和他装作真正的恋人。
谈海月看他低头不语，继续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项目吗？”
“……商业机密？”白问挽想起来。
“对。我想要建一家电影公司，彻头彻尾地只做电影。但这个提案被董事会否决了。”
“电影？”白问挽脑子转速很快，难怪之前他会提起这个话题。可他一个万般金贵的大少爷，为什么突然要趟这个浑水？明明他很清楚这行的水有多深。
“嗯。”谈海月低声答应，“董事会通过提案的条件，就是要我有一个稳定的婚姻。”
听到这白问挽微微皱眉：“他们管得好宽。”
“……”谈海月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从而无法反驳。
“所以你想跟我谈这个‘合作’？”
白问挽明白了，既然是合作，那么很容易，白问挽恢复理智的速度很快，他淡淡一笑，扬起脸：“当然可以——这要看谈大少能给我什么条件。”
谈海月被他在昏暗烛光下张扬漂亮的神态吸引住了目光，他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在跳一支距离很近的双人舞，气氛好像有些……暧昧。
谈海月能感觉到“暧昧”的存在，那确实是件值得开香槟的大事。
“……条件。”谈海月重复道，然后给出了回答。
“你配合我做好你该做的，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
说这话时他神色不变，就好像“所有的一切”这样极大的话，对他来说也只是唾手可得的小物件而已。
白问挽被他这种气势震了一秒，他呆呆地看着谈海月，并踩了一脚谈海月的鞋。
“所有？”白问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笑笑，“谈大少爷，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满。我想要的，你也未必能给。”
“你要什么？”谈海月想，他只要提条件，就有合作的基础。
“我要……”白问挽好像在仔细沉思，但实际上，他想要的，都和谈海月本人无关。
毕竟……谈家大少爷，他的便宜未婚夫，在他的计划里，是一个即将暴毙身亡的可怜角色。
和他谈条件，白问挽真的不知道该要些什么。
钱？谈海月确实不缺这个，但白问挽也不缺——至少没有缺到这种随时都要疯狂敛财的地步。况且不久后，无论他们今天谈妥了什么样的条件，都会随着谈家大少爷的死再无人所知了。
最简单的，应该就是综艺，以及年底的戏。
白问挽抬头：“只要你帮我说服你的父母。”
“结婚后，我会继续拍我的戏，过我的生活，我可以答应你们对外隐婚，但因为结婚就放弃事业……这是我不能打破的底线。”
“怎么样，谈大少爷？”
谈海月深深地看着他，良久，他道：“就这样而已吗？”
白问挽笑：“当然，你能给吗？”
谈海月停下了脚步，两人的舞步停了下来，谈海月的手从他的后腰上离开，整个人撤后一步。
温暖的体温陡然远去，白问挽还稍微有点失落。
楼上的萨克斯也停了下来。
白问挽站在原地，等着谈海月的回答，可谈海月却用那双深邃的眼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白问挽脸色发红地别开视线，谈海月忽然撤后一步，单膝跪地。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的首饰盒——这个盒子白问挽很眼熟，和胸针是同一个系列。
谈海月打开戒指盒，一颗蓝色的宝石静静地镶嵌在戒指顶端。
——和他自己领带夹上的蓝宝石光泽那么相似。
“那么，就嫁给我吧。”谈海月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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