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飞雪
“这个时候，有人用比没人用好太多了。”柳安然吩咐道：“安排几个靠谱的暗卫，去监视宣国公，一旦他有异动，就地格杀。”
“是。”莺歌清脆的答道。
“等等！”柳安然却忽然叫停，然后迟迟不说话，她脑中飞速旋转着，各种可能从脑海之中过一遍，最后狠狠的一拍桌面，道：“去请宣国公来，本宫要见他。”
外边的风雪，越发的大了。这样的天气，吹的窗棂呼呼作响，有些吓人。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样连绵不断的大雪，压在地面之上，形成厚厚的雪路，脚踩上去，轻易莫过膝盖。
男人缩着身子，靠在一个破旧的房角里。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足以遮挡风霜，所以格外的冷，只能抱着膝盖，低着头。
与其说是个房子，不如说是一个稻草堆砌的地方，四面透着冷风，看样子是一个圈养猪羊的地方，他都要被冻僵了，自然闻不见什么恶臭。
这是边界的一个小村落，人烟稀少。
处处都散发着凄凉与败落，一些饿成皮包骨一样的人走在马路上，时不时被士兵们的马匹践踏，没有人觉得不妥。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种族。
所以说，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这雪再也不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情怀，而是生生冻死人的利器，每一寸雪之下，都暗藏着尸骨。
男人在不停的颤抖，忽然听见前面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他警惕的抬起头。看见一个少女，手中提着药箱，一身厚皮大袄，是虎皮制成的。她面带灿烂的微笑，在这个边界，是极为少见的，弯弯的眼睛就像是月牙，仔细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长的还不错嘛。我身边还缺一个保护我的人，你愿不愿意保护我？我可以给你治病的。”
在边界，大夫就是永远都不能招惹的人。
但男人没有说话，他有些傻，似乎是因为头上磕到了，所以变成了傻子。
那少女还在说：“我叫安宁，你叫什么？”
安宁？安？男人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什么，那个身影很纤细，一身绿色的衣服，仿佛要随风而去，无论怎么都抓不住。那种感觉，让人心凉，他有些伤心，老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然。”
“原来你叫，然。不错的名字。”安宁看得出，这个人是有毛病的，只是四肢发达，而她刚好，需要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她蹲下，和这个男人对视，一字一句，像是蛊惑一般的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保护我。”
这点小把戏，算得上是心里暗示，上不了大台面，不过是一个少女的自我保护罢了。
安宁惆怅的叹惜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战争呢？”
即使是一个以治病救人为生的大夫，也不愿意有战争，可见其他人。
她问出了太多人的心思。
很快，很快，因为朱雀的介入，战乱平息的格外快。
但战乱，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可怕的是谋权，一旦发生意外，便会兴起无数的战乱。
此刻，至关重要的两个人在见面。
“本宫召见你，不意外吧。”柳安然穿着素绒绣花袄，显得身材微微的丰满了起来，缎地绣花百蝶裙之下，是一双绣兰花纹马蹄地的绣鞋，平淡无奇的打扮，却无人敢小觑。
她已经不需要用衣打扮来衬出威严，柳安然这三个字，便是权利的象征。
她是在书房炕上接见的宣国公，双腿盘坐着，手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说起话来声音平静，如同在说家长里短一般。
宣王拱了拱手，坐在准备好的木质椅子上，双腿并拢，嘴角含笑，一副悠闲的样子：“大约是知道一些的。”
“不够。”
她说不够，知道一些还不够。她要的是切切实实的知道，所以声音有些发冷：“宣国公的腿，疼么？”
“疼。”宣国公如实的说了，手揉了揉左腿，天冷之际，那从伤处冒出来的钻心的疼，不能影响他的笑容：“娘娘的心口，疼么？”
她问他疼不疼，就是在揭伤疤。
那他问她疼不疼，自然也是。
柳安然疼什么，疼丈夫不在。她疼了，也笑了：“你我之间，见面总是要攻击一下彼此，现在攻击完了，我们能和平的谈论一些事情。”
“只怕你不肯与我和平。”宣国公一叹，“我在进宫之前就很怕。”
柳安然问：“怕什么？”
宣国公手里捂着茶，那是上好的大红袍，皇帝最爱的茶，他饮了一口，觉得很一般，就放在了手办，随意道：“怕你留我吃饭。”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鸿门宴，由此而来。
而鸿门宴起源于吃饭二字。
所以宣国公很怕。
柳安然招了招手，示意人出去。
屋内有很多的婢女，莺歌为首，在一边伺候着，她们走路没有声音，轻飘飘的，不是因为训练过，而是因为懂武功。
如果待会吃鸿门宴的话，就是她们伺候。
所以宣国公会怕。
柳安然丝毫没有被戳穿要杀人的羞愧，神色淡定的说道：“其实我只是想一想鸿门宴而已。”
并没有真的要做，否则宣国公没有怕的机会，就直接人头落地。
宣国公显然没有被这种安抚的话所安抚。他笑着道：“你想一想，我也是怕的。”
因为既然想了，就代表有可能会做。
柳安然不应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屋内很静，只有两个人，一个在若有所思，另外一个在沉思。
若有所思是真的在想，沉思只是在发呆。
宣国公的确是只能发呆，他只能等待她的结果。
决定权在柳安然手中，对于她来说，无论是哪一个决定，都算不得好。
唯一的区别就是，宣国公还活着，或者是不活着。
他在等，她宣判自己的生或死。
很可怕。
两个人都很可怕。
他们都是心中有恐惧的，只是恐惧的方向不一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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