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棋局

昭帝点头，端的是和蔼的面孔。

        两个人刚刚决定了未来，甚至是一个军队的指挥权，都不大在意，东娘一时兴起，还在来了一盘棋局，厮杀猛烈的很。

        昭帝看着可以随意取舍某个地盘的东娘，忽然一笑：“珍元，记着，哪怕这盘棋上的棋子变成了人，你也要冷静的做出取舍。”

        东娘看着棋局，她舍弃了一部分的地盘，换来了暂时性的胜利，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棋方式，真的能指挥军队么，她真的能视人命与不顾么？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眼中一片清冷：“若是有一日，我为帅，棋为卒，那我一定要压倒性的胜利。”

        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多的胜利。

        昭帝晒笑，目光温柔，仿佛看着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珍元，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你并不能够面面俱到，你终究只是一个人。”

        东娘敏感的从他这话之中听出一声哀伤，她下意识的问道：“父皇也不能么？”

        “没有人能。朕是皇帝，但皇帝也不能。人力有限，最该做的是保护自己，然后有余力，在保护别人。”昭帝慢悠悠的说：“没人能把握人心，但皇帝可以把握人的性命，若你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就应该把一切扼杀在苗头里。”

        平平淡淡的两句话，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肃杀之意。

        东娘唇齿间有些凉，她不是天真的孩子，却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昭帝的意思，分明是告诉她。将那些凡事对自己有害的蛇，在蛋里就斩杀掉。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做法，女儿想试试，不一样的处世之道。”

        昭帝笑道：“这世间的事情，万变不离其宗，朕总以为年轻时的自己是最特别的，可是也只是比先人强大了一点而已。”

        东娘沉默，一个老人的金玉良言，是最应该被人所慎重考虑的。她不知道自己未来是什么样子，她也没办法假设，自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怎么解决。

        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这大概是东娘最好的写照。

        失神之际，方寸之间已经失去了刚刚获得的局面，昭帝却是兴致不减，拉着东娘下了一盘又一盘。

        因明日便是十七大婚的日子，东娘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方才离去。

        待东娘离开后，昭帝盯着棋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索着棋子，叹惜道：“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心善了一些。”

        梁九功笑笑，将一杯热茶放在桌子上，随意的说道：“心善是好事，上敬父亲，下善待手足同胞。只要珍元公主知道，她的心善，只给这两种人即可，便好了。”

        昭帝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他闭上了眼睛，慢悠悠道：“决断，自然是要亲手杀人放才能学到。朕还能在活过五六年，不着急。”

        阳光照射在这个老人身上，一瞬间，却好像看见了金戈铁马，震耳欲聋。

        透明的棋子，五光十色，化身于兵卒，满身是血，倒在沙场之上。

        棋局，便是步步为赢。

        巽玉这么多年来，最喜欢活动就是下棋。

        他喜欢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更习惯这种俯视一些的掌控感。在他看来，人生就是棋局，若是操弄别人的人生，该是如何的快意。

        每个人都是一个棋子，就是应该厮杀在一起，然后，他们幕后的那个人，获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就是他最后所追求的东西。

        一个棋子落在了地上，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巽玉含笑，低头看着，却也不捡起。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就静静的看着那枚棋子。

        忽然，有人握住了棋子，那双手上布满了茧子，手背上还有一条被狠狠划来的口子，像是一条丑陋的虫子。

        她摊开了手掌，棋子孤零零的在手上，已经被碾成了粉末。

        是飞霜，她蹲着，粉末就在手上，仰望着他，眼中闪过痴迷之色。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的信仰，为了信仰，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微笑道：“失手落地的棋子，飞霜帮公子捡起。失去控制的人，飞霜帮公子杀掉。”

        巽玉摸了摸她的脸蛋，不带一丝情欲，就像是一个父亲，在抚摸着最爱惜的孩子，他眼角都是温柔的意味，一些思考在破茧成蝶，葱白一般的五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捏了下去，他因为手上的用力，所以笑的极为灿烂，像是烟花一般的美丽：“很好，但是不要擅自做主。我的棋子，也是我的东西，你不能乱动。”

        看着对方因为喘不上气而挣扎，却又不敢挣扎的厉害，而弄伤自己，不由得笑了，然后松开了手，漠然道：“现在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飞霜不停的咳嗽，咳嗽好了，她肃容，哪怕眼前是一个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为了信仰，什么都能付出。

        她会将他的每一句话，都由衷的记在心里。若有朝一日，能死在他的手里，对于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她的脖子上，还有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多好。

        巽玉的指尖从她的脸蛋，落到了眉宇，抚摸着她眉间那一抹嫣红的朱砂，他一字一句道：“保护好东娘，很快就会有人去刺杀她，不要命的保护她，你可以死，但她，绝对不能死，知道么？”

        好残忍的话。

        飞霜却恍若不觉，这是他很严肃的托付。他愿意相信自己，并且托付给自己，这是好事，她握住他的手，慎重的点头，眼中掩饰不住的雀跃。

        巽玉喜欢飞霜，就喜欢她这个听话的样子，相比之下，东娘就有些不听话了。也对，毕竟她是一个失控的棋子，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控制住的棋子，但如论如何，她都只是一枚棋子，她的结局只能是听话，或者是死亡。

        他承认，他真的有些愤怒了。

        这种不悦的感觉，还是比较有意思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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