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挤兑

能让一个皇子送死的人，会是谁？

        东娘忽然后背有些凉，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并不能看见太多的东西，视线只能落在那床上一片漆黑的地方，很意外的，她声音很平稳：“然后呢？”

        “然后就受伤了，受伤之后，我曾经进去过一次，给他送药，听他迷迷糊糊的说：‘父皇，儿臣再也不撒谎了’。”黑暗之中，白军师睁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他的眼中有些一丝窥探到不知名事情的恐惧，那恐惧背后，是深深的故事，以及令人不能深深追究的事情。

        一个谎言，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十皇子做了什么，才会让昭帝将其送到军营来……送死。

        两边都没了什么声音，火盆里的炭火少的很旺盛，映红了东娘的半边脸，她若有所思的问道：“十皇子十在我母后去了之后，送入战场的么？”

        “好像是吧。”白军师含糊的说道，但能从他里嘴中吐出来的话，一定是最值得相信的事情，他叹惜的说道：“当年的那些将领，战死的战死，老死的老死，只有元帅还在了……”

        东娘开始沉默了下来，皇后的冷遇，十皇子的死，昭示着母亲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至于更多的东西，很难在从话语的表面，提升出来。

        朝霞和亲七年的时间，这七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但凡和她相关的事情，似乎就没有小的，而且每一顿都朦胧不清，却叫人深思追问。

        东娘不断的用火钳子拨弄着炭火，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今夜的话，我什么都没听见，师傅也什么都没说。”东娘平静的说道。

        这些秘辛，本就不该为外人所知，昭帝伟岸的身影上，也不能多出来一个“杀子”的污点。

        君不见李世民雄才伟略，结果因为“弑兄弟”而背负了多少的骂名，一旦昭帝知道白军师知道的事情，定然是不会留下他的。

        这样的秘辛，他肯说给自己听，同样的，也是一种示好，甚至于是一种表达的臣服。

        越过昭帝的臣服。

        白军师虽然平时里爱摆着师长的架子，但他最清楚，什么时候可以，什么时候要温顺。

        此时他缓缓道：“臣知道。”

        他没有说为师，而是说臣。

        东娘没有吱声，走到柜子里拿出一床干净的被子，铺在榻上，睡觉之前，还不忘仔细的将火盆压上一层炭火，让她至少能温暖整个房间一整晚。

        边界的煤自然不及宫里，味道很重，哪怕是军师跟前的煤，依旧只是下等的黑煤块而已。

        东娘觉得有些熏人，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不知不觉，人便睡了过去。

        心有心事的人睡不着觉，这句话并不可信。

        三日后的一早，斥候来报，说鲜卑的边界上，已经远远出现一匹人马，也就两三天便能抵达。

        东娘这边，便也要开始出发。

        元帅设宴款待，以做践行，靜容公主因为身子不适，没能出席，但并未因为她，耽误了气氛的火热。

        这一次，东娘做的靠前，因为她是送行的人，和京城的老爷兵首领，魏然坐在一起。

        这人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只比东娘高一级别，但是因为是京城里的人，自然而然的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仔细的打量了东娘一番，说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戴着面具？”

        东娘不欲生事，拱了拱手，回答道：“卑职战场之上花了脸，所以……”

        魏然生出几分怜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十分的让人不舒服，他伸手搂住东娘，像是一个前辈一样的教导：“这战场上最是刀剑无眼，瞧着你的谈吐，是谁家的少爷吧，一点都没有白丁出身的粗俗。”

        东娘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搂抱，微笑道：“卑职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出身。”心里却是厌烦的不得了，如今的东娘，最忌讳别人说出身了。

        虽然她也是因为出身，方才升的那么快。

        魏然生出了几分了然，感兴趣的问道：“你今年有二十么？”

        “二十有四。”说起来，这个年纪对于男人来说，不算是大。

        他却露出了一副“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表情，随即有几分洋洋自得的说道：“战场就是用命拼军功的地方，这么方面的地方，你有这么拼，脸都花了，又二十四岁，还是个小小的归德司阶，估计也是在难进一步了。”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吧。东娘扯出一个笑容：“不知魏校尉是哪个高门大户的族人？”

        “我是连城魏家的族人。”他十分骄傲的说道。

        东娘暗地里琢磨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家族，只是近来没落了不少，从一流降到了二流，若是在不奋进，只怕都要沦落到三流了，难怪会跑到边陲小地方来装事。

        她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干脆敷衍了两句，倒是哄的对方很开心。

        落在上首的洛阳眼中，便不开心了。

        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对她九姐姐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也是不能忍。她不动声色的推了推十七，后者正在饮酒，险些没呛到，回身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哀怨与愤怒。

        洛阳怒了努嘴，示意他往前看。

        十七看过去，就看见魏然沾沾自喜，不停的说着话，东娘在一边不断的点头，甚至于赔笑。

        他挑了挑眉，有些窝火，说道：“边陲地接的士兵就是不一样，比起花架子的京城寻卫军强多了。”

        原本还在夸夸其谈的魏然顿时像是被东西噎到了一般，说出来话，脸颊洪荣，十分的尴尬。

        东娘掩嘴一笑，然后起身严肃道：“寻卫军与边陲将士，各司其职，各有所得，无分高下。”

        她既然解围了，十七自然不好在说什么。

        接下来用餐，魏然倒是安分了许多。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东娘这么一想，心道也不妥当，乖巧的小十七，哪里是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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