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江山是你的

御书房内，一切如旧。

        梁九功含笑掀开帘子，念叨着：“陛下一直都等着公主回来。”

        东娘走了进去，她踩着花盆底，许久不穿，也是微微有些不适应，白玉制的鞋帮，踩在鎏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一步步地走进去，一声声都敲在心头，让她热泪盈眶。膝盖弯了下去，她跪在地上，泪中带笑：“父皇，我回来了。”

        昭帝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眼瞳之中，是无限的喜悦，他站起身来，扶着东娘，轻轻一笑：“回家就好。”

        千言万语，凝聚成了这一句话，叫人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东娘擦拭着眼泪，破涕为笑道：“回了家，自然哪哪都是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梁九功领着一众太监上来，皆是捧着吃食，分别将醋椒莲藕、桂花藕片、藕饼、藕炒肉丝、香煎藕盒等放在桌子上。

        昭帝慢悠悠的给她夹了一筷子：“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东娘心中感动，默不作声的用着早饭。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这世界上，能包容你所有的缺点，永远保护着你的男人只有一个，便是父亲。

        用膳过头，她仔细打量着昭帝，只觉得与上次相见，父亲似乎又老了一些。鬓角的白发越发的多，这并不意外，最近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任何一个老人崩溃。东娘忍不住说道：“父皇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还说我呢，你入战场后，几次遇到危险，虽然有人在身边保护和治疗，但终究是落下了伤吧。”昭帝自己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如今腿上到了寒冬腊月，都会犯旧疾，对于东娘的身体状况，自然心知肚明。

        东娘讪讪一笑，虽然身上伤痕并不是太多，但是小腹作痛的毛病却是留下了，每次都犹如刀割，好在是只有一天，也不至于太过难过。

        “朕这一生，子嗣虽然多，但是留下来的，真是不多。”他想起了什么，眼眸一暗。

        东娘叹惜着安慰道：“父皇放宽心，五哥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昭帝苍老的声音徐徐的说道：“朕老了，朕的这些儿子女儿们，心都太大了。五儿是否真的做出……杀人夺子的事情，朕不能，也不确定。”

        是不愿意相信。有哪个父亲会相信自己儿子杀弟夺子，何况是宠爱良久的孩子。

        东娘垂着眼帘，轻声道：“那源子侄呢？八哥刚走了一年……”

        昭帝摸索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眉头一蹙，忽然看向东娘：“你觉得，这是要怎么处理？”

        东娘嗓子微微有些干，她动了动唇，说道：“看在八哥的面子上，源子侄外放出去吧。”

        郡王是指一郡之王，只是名上好听罢了，实际上，根本没有管理一个郡的权利，也未有皇嗣外放过。

        真说起来，大唐强大的确是有原因的，大唐主张的是胜者为王。

        公主的后代，基本上不列为皇族。而王爷的后代，世子袭爵，其余子嗣自力更生。世子袭爵为郡王，郡王之后为县王，县王可外封另一个县的职责，县王之后，就被收回一切土地，与普通人无差。

        皇族，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给你机会你还无用，那么过的平困潦倒，也只会成为别人的谈资罢了。

        昭帝沉声道：“你的意思，降为县王，放到偏僻的县去？”

        东娘舔了舔下唇，声音不自觉得放低：“上次蜀中和吐火罗举国兵力进攻大唐，虽然处死了对方十五万将士，以示警告，但对方根本没有认错的举动，鲜卑似乎也在她们的控制之中，这对于我们来说，百害无利。”

        昭帝点了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鲜卑已经向朕求救，只是被朕压了下来。”

        东娘心头一动，脱口而出：“父皇是等着我？”

        他含笑点头。

        东娘顺利成为储君，很大的方面就是军功还热乎，想要坐稳皇位，没有什么比打仗来的更加提高威严。她心里有些发涩，摇头道：“那一日，还早的很。”

        这些布置，都要等到东娘登基，她登基就代表，昭帝已经不行了。他轻轻一笑：“朕身体什么样，朕清楚，左右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

        “父皇吉人天相，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您一定会身体安泰，长命百岁的。”东娘口气严肃的说道。

        昭帝显然没有在这方面和她计较的必要，生死天命，但人总会感知到一两分：“先不说这些，你提及鲜卑，是有什么打算？”

        东娘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鲜卑处于蜀中和吐火罗之间，父亲何不利用鲜卑牵制其余两国，派兵去帮助他们。”

        “你准备让源儿领兵。”

        “正是如此，鲜卑公主也跟着回去，如此方能看出我们的诚意来，对于源子侄也是一个造化，至于是迎风起，还是陨落枝头，只看他自己的造化。这件事情，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何不让老天爷来做一个决定。”东娘心底的想法很简单，源郡王若是死了，并非她想见到的。若是不死，那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昭帝将珠串撂在桌子上，“你自己有决定极好。朕将你的储君之礼，放在了三个月后，正值冬天。”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继承皇位在明年春天，也算是给礼部一个缓冲的机会。别着急，不是朕身体的问题，而是朕想要退位。朕今年五十又七，这把岁数还当皇帝的有几个是不糊涂的？明年朕就五十八了，朕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奏折了，何必还站着位置。做个清清静静的太上皇，也是好的。

        东娘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她起身行礼：“父皇的江山，儿臣一定慎之又慎。”

        “你错了，这将是你的江山。”昭帝晒笑，站起身来，道：“扶着朕出去走一走吧。”

        东娘老老实实的扶住他，两人这么悠闲地闲逛，还是东娘以女史的身份，刚入宫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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