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九王府
身上厚重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上落了一层一层的雪，九王爷伸手便拂去，东娘茫然地看着他：“雪花有意，你何必拂去？”
“雪花有意，却会伤了太女的身，如此还是不要的好。”九王爷回答道。
东娘歪着头，体会着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半天，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她叹惜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靠在九王爷的身上道：“九哥，我累了，你送我回宫吧。”
九王爷顿了顿，伸手将人打横抱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妹妹轻飘飘的像是纸一样。
他从来不曾知道，她居然会如此的单薄。
他拧着眉毛，瞧着自己怀中闭眼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听不听的见，自顾自的说道：“你若想哭，便哭吧。”
东娘听见了，她当然没有睡着，只是想闭眼睛而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现在可是大唐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多人恭维她，挖空心思讨好她。她说的一句话，要叫别人揣摩好几遍，还有什么好哭的，那不是矫情么？
可是她真的觉得脸上有些湿润，清清凉凉的，东娘伸手摸了一把，发觉自己没有流泪，只是雪花化了而已。她闭着眼睛说道：“没有眼泪。”
九王爷抿了抿嘴，抱着她便往前走。
东娘享受了一会儿兄长的怀抱，很温暖，像是父亲一样的踏实。她觉得很满足，就算是没有享受到父亲的怀抱，还不是有兄长作为补偿么？
她第一次感谢自己的父亲，生了那么多的孩子。
有人说过，人总会去羡慕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比如东娘在百毒不侵，铜墙铁壁之后，总是会羡慕洛阳。她不用思考太多的事情，有个处处维护她的兄长，人生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当断则断，面对诱惑说扔就扔，似乎永远都不会为选择所困恼，真好。
东娘也想学学她，但是她发现她不行，她身上有太多的东西了，谨慎已经成了骨子里的东西。她也会疲乏于勾心斗角的算计，也想逃避，但这是酒醉之后的想法。
酒醒了，现实就扑面而来了。
“今天，就在我府上住吧，我的王妃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也许你能和她交谈的愉快。”九王爷说道。
天空之中的雪已经渐渐的小了，东娘捏了捏自己有些寒冷的手，酒已经彻底醒了过来，她动了动，示意要下来自己走，踩在深深的雪堆里，不由得升起歉意。
似乎刚才九王爷就是抱着她，在这样冰天雪地里行走的。
这一些都起源于，她酒醉之后的任性。
“九哥……抱歉，我……”
“散散心也好。”九王爷不以为然，带着她往自己的府邸走去：“你看起来很空。”
很空，这个形容词，很久很久以前，东娘和龙枊翔说过。
当时的龙枊翔固执地认为，东娘的心底是空的，需要填补，但她从不曾承认。
她捂住胸口，只觉得，似乎真的有点空。
人拥有的越多，就会越迷茫，当费尽心力的算计之后，就是麻木爬上整个脑子。在平常的时候，相安无事，在受到刺激之后，那股矫情劲儿就出来了。
东娘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能得到的，都得到了，剩下不能拥有的，也就不能拥有了。反正，这世间没有两全法，取与舍，我选择了，总要承担。”
九王爷沉默了，没有说话，因为她说的很有道理。他想了想，问道：“这小路还没清理，积雪很深，我背你吧。”
东娘有些畏惧的看着已经莫过自己脚裸的积雪，在踩下去，下次月事肯定是要疼疯自己的，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九王爷蹲下，东娘趴了上去，刚站起来，就听身后一声空灵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九王爷侧身，东娘顺势也看过去，因为披风上面有帽子，遮住了她的脸蛋，对方并没有认出她，她却是一眼认出来，此人便是方家的长子，方元然。他走了过来，在几步外停下，扎也不眨眼的盯着九王爷。
东娘顿时升起一股心虚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被当成小三抓了的感觉。她推了推，要下地。
九王爷没动，点了点头，平静的说：“我回来了。”
方元然看了眼后背上趴着的东娘，问道：“是王妃么？”
九王爷摇了摇头。
方元然看着他，又问：“是侍妾么？”
九王爷还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方元然依旧很平静的问：“那是谁？”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是重要的人。”
方元然点了点头，平静的离开了。眼瞧着他身上覆盖的厚厚一层雪，就知道，他一定站了很久，悄无声息的等待，悄无声息的离开。
东娘弱弱的问道：“九哥，你断袖的对象不是你的下属么？”
九王爷望天：“骗人的。”
像方元然这样身份的人，要是断袖了，只怕要闹起来。荀礼能乐死，方家家主会哭死。
东娘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含糊的回答他的话，他会误会的。”
“误会了才好。”九王爷大步走去，轻声道：“他该娶妻生子了。”
每个人出生起，就有自己的责任，既然被家族养育成人，就该回报于家族，这是生活在大唐的人，理所应当的想法。
既然生长于家族，又怎么能因为一时之私，至家族利益而不顾呢。
东娘低声道：“你娶妻是娶了，不也没生子么？”
“王妃的问题。”他顿了顿，无所谓道：“父皇皇子皇孙成群，不在乎我少个子嗣传承，实在不行，过继一个其他人的也好。”
“你自己都不在乎，还逼迫他做什么？”东娘闭着眼睛，哼着问道：“己所不欲，欲施于人？”
九王爷挑了挑眉，语气不善道：“我有兄弟传承子嗣，可是他的兄弟，入的是太女殿下的东宫之中。”
东娘猛然想了起来，方元照如今已经是自己的侍君了。
她浆糊一样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竟然真的清晰了起来。
天呢，方元然居然是断袖，那还争什么？
东娘简直要拍案而起，她竟然才反应过来。她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方元然还争方家么？”
问完了之后，她方才察觉，自己现在的身份，不适合问这个问题。不过九王爷显得不以为然，随意的说道：“他就没想争过，只是方家家主一门心思的要他继承家族而已。”他说完之后，回头看东娘，严肃的说：“不准在他身上动手脚。”
东娘粲然一笑，表示知道。
在入了府邸之后，她就下来了，地面很干净，一点雪都没有，可见打扫的很勤快。
东娘被带到了南苑之中，九王府很简洁，她干脆的躺了上去，结果因为铺着的被子太薄，而一夜不得好眠。翻来覆去，想着自己周边的这些事情，只觉得乱之又乱。
第二日一早，天还灰蒙蒙的凉，因为是冬天，天阴沉沉的，零星的星星点缀在天空上，太阳光芒淡薄，被云雾深深的掩盖住，以至于下人们起身，天还黑着呢，只能在各个角落里挂着一盏不起眼的灯笼用来照明。
东娘睡的轻，几乎是奴婢起来之后，她就醒了，而且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眼眶周围都发青，晨起来伺候梳妆的婢女，愣是用粉底都遮盖不住。那粉底也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东娘下意识便眉头一蹙：“这是从九王妃那拿来的？”
婢女摇了摇头：“我家王妃不用脂粉。这是早上敲门买回来的。”
东娘心道，这九王妃也是个妙人。
婢女还在试图帮她上妆，但总失败。
“罢了罢了，遮不住就不遮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东娘望着镜中的女子还是深深的叹惜。她必须时刻精致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不能露出半点让人疑惑猜忌的表情。她要来了一个瓷盒，将脂粉到了进去，稍稍兑上水，研磨均匀之后，涂抹在脸上，这样之下，倒是真的遮了不少。
剩下的粉液之中，又掺杂了一些胭脂，之后涂抹在脸上，淡淡的红晕十分的自然。为了让自己看的更加威严一点，将翠眉拉伸，直至眉梢，末尾处用手推开，看上去也就像是远山黛眉一般。
她随手将自己昨日带来的碧玉凤尾簪戴上，耳上挂着两个白玉耳坠，打扮便已经结束了。
婢女惊讶地说：“殿下好厉害。”然后服侍东娘穿上太女上朝的杏黄色服饰。
她淡淡一笑，露出一个挑不出任何错误的表情，起身道：“带我去九哥那吧。”
婢女搀扶着她离开，厅堂内，似乎已经开饭了，九王妃正在指挥人怎么摆放。
那是个圆脸微胖的女子，看上去十分的结实，她月牙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极为的舒服，身上的服饰很简洁，就连头上戴着的发簪都素净的很，见东娘来了，先是欠了欠身，然后便道：“殿下快用饭吧。”
早膳偏清淡，倒是很附和东娘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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