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聊天
婉兮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唤了一句：“三皇子。”
其实很多时候，分辨一个人究竟熟不熟悉，就看相处。别看婉兮经常追着景云打，但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是最熟悉的。就是因为景云太没皇子的样子，所以两个人才能熟悉的就像是损友一样。
“不必多礼。”附离大手一把也是这么多年隐藏身份，在军营当中，早就已经习惯了相互打趣，对于皇子的身份，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况且今日来也算是有求于人，多礼就不用了。
这一入门便径直在椅子上坐下，想得倒是比婉兮还要熟悉这个地方，手随意的搭在椅子上，侧头看向婉兮，直截了当道：“我听说宣王叔的医术是天下第一的好，你又深得真传，我想让你帮我看一看，是否病症已经好了。因为宫里的太医说，虽然好了，但是让我不要急着去摸刀剑一类的东西，要再养两天，可是我的手已经急不可耐了。”
如果是跑来叙旧的话，婉兮可能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毕竟两个人三年没见，当初的一些事情，虽然还残留在记忆当中，可以将感情没有留下多少了。但要是直接说起来，关于医术的事情，婉兮是第一个没什么问题的，毕竟涉及到的是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所以也十分坦荡：“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你就是我看的病人，应该复查一下手伸出来我把一下脉。”
附离一言不发，直接将手递了过去，婉欣捏着脉搏，仔细的观察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没什么大碍了，要我说你去摸着刀，耍着枪，倒也没什么，反正就是宫里的太医比较谨慎，总把你们皇子当成稀世珍宝，怕磕着碰着，有一点麻烦去找他，所以才这样说的。”
他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自然非常赞同的点头，回头就拿这话去禾木王说省着还有人阻拦自己去耍刀弄枪。
“之前多谢你帮我看病，也并未准备什么礼物，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你喜欢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去弄。”附离说的直截了当，直通通的让人觉得好像没有什么诚意，但是像他这样的人跟个木头似的，让他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恐怕也做不到。
婉兮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既然对方说了要报答自己，何乐而不为，救人可不是白叫的。还让自己说喜欢什么，自己要是再瞧瞧，那就真的是白白错过了一个机会，当然一口就说了出来：“我想要寻蝇草。”
这寻蝇草具体是什么倒也说了一下，就是一种生长在尸体旁边的草，因为会招惹很多的苍蝇，所以又称呼为寻蝇草。
这种东西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加入某种药中，可以加快伤口的恢复。据说是古时候，古代将士鲜血灌溉而成，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受伤的兄弟能够赶紧恢复，所以才会有的这种草。
这种东西生长在尸体旁边，极为的不好寻，而且必须是用鲜血浇灌，才会长出来。婉兮想要这种东西已经想要很久了，可惜这种东西一时难寻，二是宣亲王不会任由他去危险的地方，所以一直都弄不到。
附离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但还是满口答应：“你放心，我会给你采摘来的。”
婉兮用力的翻了一个白眼，强抑制住自己想要科普的冲动，但还是没有成功：“这种东西之所以我没办法让别人给我弄来，就是因为在采摘的时候，需要不能触碰到根儿那根四通八达在地下，很难不去碰到，所以采摘的时候别有一种办法。这种办法我刚刚好会，你只需要帮我找到，然后我亲自去挖。”
这种难得的好东西，如果让那一双糙手给毁了的话，只怕自己要哭到下半生。
附离没想到这么麻烦，但是答应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的，于是便应承了下来：“我知道，这事儿简单。”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婉兮也不知道要对方报答什么，所以随口一提而已，没想到对方认真了，而且似乎觉得很简单，不由的科普：“这个东西你以为很简单，但如果真的那么简单的话，我早就让人给我弄到了，这东西需要在有尸体，而且尸体往出流血的地方才能找到。”
“这事儿很简单。”附离生硬地重复了一遍，垂眸之际，眼神微微有些黯然：“战场上有很多。”
有很多青山知己埋忠骨，有很多白骨成山无人收，有很多鲜血洒满衣襟，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有很多。
婉兮微微一怔，看着对方的侧面，又忽然想起自己那天为她医治毒蛇的病，他身上所留下来的伤痕。早就听人说过，二皇子被送到了战场上，虽然没有什么大股的战争，但是小股的摩擦总归是有的，平日里面还要剿匪一类，纵然是隐藏着身份过去的，但总归有几个知情人作为保护，可即便是如此，身上还是有伤，那就说明有些危险是不可避免的。
身为皇子身上尚且有伤，其他的人呢？
这也许就是他口中的，战场上有很多。
婉兮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项好奇，脱口而出：“战场是什么样子？”
附离眯了眯眼睛，眼前似乎闪烁过什么样的画面，那些画面时好时坏，让人万分感慨，只可惜他表达不出来，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反问：“你觉得是什么样的景象？”
婉兮若有所思的回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附离眨了眨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淡淡的说：“还在惶恐当中的时候，曾经取过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
迟疑了良久，这话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婉兮不由得追问：“然后呢？”
“这些都是假的。”正在处于一个换音的时候，少年的嗓音带着一些沙哑，并不算动听，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坚定无比：“这些都是假的，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古来征战几人回。”
最后一句话，最后一首诗，用了很沉重的口气，缓缓的说了出来，一字一句，勾勒在心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在心上套了一根绳，然后狠狠地拽了一下，这一下拽的很突然，让人没有任何的防备。
婉兮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自己身边的人并没有人去过，所以似乎距离自己很远，直到附离回来，又变得很近。
“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笑呵呵的来了，然后家人又哭走了他们。有很长时间我都在想，也许我会是下一个，那么那个时候谁会为我哭？可是我活了下来，因为我是皇子，也许是我命好。”附离根本不会表达自己胸口那种涩涩的感觉，甚至在出入战场的时候，关玉一直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反应，什么都没看出来，这就是一个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人。
不爱说话，不爱笑，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好像是一个木头，但终究不是一个木头，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再见了人来人走之后总会产生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但是这些情绪不知道和谁说，似乎也没办法和任何人说。
附离在很多时候，很多空闲的时候，脑海当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是母皇的大将军，不可以为这些琐事而牵绊住脚。
在有些情绪上来的时候，有些事情痛苦的时候，他选择了果断的将这些东西都扔在了脑后不闻不问，任由那些东西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将心整个都封闭住，就像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存在，也许假装，就能真的让他们觉得，东西不在。
这是回来的第一次，有人询问，他肯回答，这些话不能跟父母说，因为会担心不能跟兄弟说，他们会伤心，甚至会阻止自己再去那个地方。然而在战场上附离找到了自己，也许这是个危险而且让人伤心的地方，但是如果离开那里，又能去哪里？
至少在这个地方，附离活得很好。
听着那一点点的叙述，附离那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叙述，她突然很想去那个地方，那个处处充满了危险，但又充满了生机的地方。
人很难找到一件自己感兴趣，又愿意奉献全部的事情，至少对于婉兮来说，这一刻，真真正正的出现了一个东西让她向往，而且明知道那个地方也许自己去不了，但每个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不能去边越是想去，而且心里会随着别人的反对一点点变得更多。
这种事情归根究底可能归因于，自己正处于青春期。
“战场上有女子吗？”
附离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洛阳，点了点头：“洛阳姑姑就是。”
其实要说敬佩的女人，母皇是第一个，洛阳就是第二个，尊敬又让他爱戴，十分的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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