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东娘（五）
久别重逢的感觉其实还行，一眼万年这个词倒也用上了，只瞧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微微一笑，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那无数的感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分离以及误会仇恨而减少，当那一眼触及到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像是嘴中说的那样漠然，当眼神交汇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在萌发，视线交错，似乎有火花蹿起，一眼万年。
人还没见面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到时候会不会流露出来什么恨意，自己怎么样表达态度，才不会显得情绪外泄的太过于突然。
直到真真正正的见面了之后才发觉，原来有些事情不用刻意的去控制。
一切的一切都在骨髓里面，再自然不过的相逢。
龙枊翔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拥在怀里，那一瞬间，东娘的耳畔似乎有无数的蝉鸣，那些夏日里的蝉在嘶声力竭的尖叫着，为生命的末日在狂欢。
从来都不明白这个物种存在的意义，但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了，也许是为了描写某种心情，那心情来的突然之极，让人措手不及。
东娘讨厌一切不按照自己的步调来的事情，实际上也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所以保持着淡漠，好像那刚刚的重逢拥抱，这是一个礼貌友好而已，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将人引进大殿之中，来吃这酒席看着歌舞，仿佛没有什么不同。
龙枊翔讨厌这样。
那一日真的是喝了许多的酒，有什么事比自己满心欢喜而来，却浇了满头凉水更加难过的呢？
有什么事儿比自己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安眠？而凤鸾春恩车的声响，那铃铛响起的声音更让人恼怒的呢？
他觉得对方在试图激怒自己，在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就明白，这是一场游戏，东娘不肯认输，会认输的就只有自己。
每一次都是自己低头，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他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表示自己病了，东娘不可能会不来，非常清楚这一点，然后那人来了，他忍不住落泪。
那种种的误会已经烟消云散，只有彼此，因为眼中只有彼此。
同样也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眼前的女子，不再是昔日在自己身边一直不肯离开的人，而变成了一个帝王，用一种轻佻的话语，来挑动着自己的神经。
龙枊翔为此着迷，然后将人深深地拥在怀中，就像是抱着浮萍一样，在溺水者的眼中，这就是救命木头。
似真似假，也不知该怎么说，总而言之是得到了营救，这是几年的相隔之后，第一次被救赎。
老天爷或许在恩赐，或者东娘的心在柔软，谁都不明白这个女子的心情，就连自己都不明白。
这世上很多事都会成为一个秘密，很多心情都无从言说，注定了，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夜晚，那个女子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代表着什么。
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汗水。
龙枊翔分毫未变，东娘非常清楚，变的只有自己，这种身处于平等状态当中的感觉，让人着迷。
她一连好几天都沉迷在其中，整个人的眉梢上都带着喜悦之色，那是一种无法让人直视的精光，摄人的明亮。
后来巽玉将人叫走，私底下问：“你可以拥有更加年轻漂亮的少年。”
这还真是一种直接的暗示，或者说明示。
东娘只是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是只有男人才有征服欲。”
她最喜欢的就是龙枊翔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最喜欢对方因为自己的举动而露出来的每一个笑意，就像是少年，比少年还要耀眼。
一想到对方会因为自己露出来一个困惑，难过，或者是喜悦，就会高兴的无法言说，他的情绪被自己的一举一动所调动着，这是最让人满足的事。
况且放眼整个天下，能配得上帝王的，便只有帝王。
巽玉站在那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叹了口气：“两个将感情看得非常重的人在一起，我总觉得，只有毁灭。”
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为这份感情下了一个基调，就有人意识到了这疯狂背后的惨烈。
有时候过于的重情义，并不是好事，何况还是两个人。
那个时候，东娘已经走过长廊的转角，风带来只字片语，但过耳即忘，没有放在心上。
风还在不停的吹着，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就像是雪在簌簌而落，那纤长的叶子一动一动，散发出来的声音一瞬间竟是如此的响。
没有人会将那略带一些不好的暗示近似诅咒性质的话语放在心上，即便是东娘听在耳中，也没有当回事儿。
因为如今的局面实在是太好了，手底下有无数的人在帮忙，两国合并的事情迫在眉睫。
她可以牵到丈夫的手，也可以摸着儿子的头，在得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忘记将权力牢牢地抓在手里，在朝堂上的一些变故，全都是一手策划，包括程尚书的流放。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柔弱，东娘一面在朝堂上表现出刚强，一面在龙枊翔面前表现出柔和，并没有什么目的，仅仅就是出于一个人的本能，和虚伪并不一样。
至少东娘不希望听到虚伪这个词，只要她不喜欢，便没有人能够说出口。
一切才刚刚开始，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准备的过程当中，就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什么都不急不慌，不慌不忙的让景云向自己走来，让属于自己的孩子在膝下承欢，让那些对自己怒目相视的人，通通消失。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是寻常的事情吗？
东娘在那段不动声色的时光里，偶尔照镜子，也会觉得跟最初的自己有些不一样，至少最初的自己不会想到这些事情。
岁月还真是无情，不但篡改自己的容颜，还会将自己变得不像样子。
每当长时间地坐在梳妆镜前沉默的时候，龙枊翔就会从后面将人拥抱住，柔声说：“东娘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瞧瞧这个傻瓜说的话，自己的名字不是已经变了吗。
她甜腻腻的还一个笑容，那是一种发自真心的笑容，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就是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没有一点不值得自己去深爱。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的人。”东娘的手不断的在他的脸颊上抚摸，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之色，柔声细语地继续说：“像巽玉那样有毒的人，自然会让人痴迷不已。可你这样的温和无害，为何还让我毒入骨髓？”
龙枊翔听着这类似于告白的话，嘴角轻轻的翘起，将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眼睛对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问题我要问你。”
因此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就那样紧紧地交缠着，交换着，永远都不会分开，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碧落黄泉也不能。”东娘呢喃着说，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承诺，都是用来打破的。
碧落黄泉是世间最残忍的东西，可以将一切分开，哪怕是最深爱着的人，也会迟早离别。
但是此时此刻的龙枊翔却又如此的高兴，用力的点着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充耳不忘。
总有时间停留下来，任由着人说最甜蜜的情话。
总以为依靠着感情，就可以打败全部。
总是在没有迎头痛击的时候，无所畏惧，以为一切都能够挑战。
直到时间不再，说着甜言蜜语的人也不在。
直到感情成为了最脆弱的东西，勉强将两个人连接起来，却无法经历任何的风雨。
直到迎头痛击将人打醒，才能够明白，无所畏惧，只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当见识到了那些事情之后才会明白人就是世间最脆弱最弱小的，在疾病面前，永远都只能低头。
然而，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跟最好年华的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扬起头来，就能看见彼此的笑颜，在这个时候，才是最无所畏惧的。
“我爱你。”
也不知是谁，说出了这样一句轻声细语的呢喃，在清风当中不断的回荡。
也不知是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面容上都是笑意。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的话，那么一切都是小别胜新婚，可惜时间的无情之处就在于，永远的流逝下去，如果能够共同白头，那是一件幸福，如果不能，就只能认命。
东娘有些无奈的笑，岁月好像从来都没有优待过自己，命运好像从来都是捉弄着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安排，让自己措手不及，却又只能去迎接，去安排妥当。
命运这种操蛋的东西，还真是无可言说的很。
东娘曾为很多事情感到苦恼过，但是没有想到最后让自己极为苦恼的，会是几个儿子的婚事。
当初给景云挑选妻子的时候，景云那漠不关心的态度，让她由衷的想，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自由恋爱的好处，正是英姿勃发的少年，而且生了一双桃花眼，谁都能勾引到手，为何不来场自由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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