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这位是我小舅爷，以后也就是你们爷。”
“？？？”
“我小舅爷要在云海念一年书，你们都给我照顾周到了，特别是明川的几个，等我小舅爷入学可别叫人动了他一根头发，不然，科科。”
“……”
暮色最大的一间包厢里，肖东一边恭敬给贺一洐递酒，一边老着嗓子对其他人嚷。
大家面面相觑。
都是收到东哥电话说今晚要来个新人进圈才来的，明明是等人拜山头，怎么搞得好像是他们在拜大哥？
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一帮子富二代官几代的在短暂的懵逼后管他妈三七二十一立刻点头应下，东哥是肖市长的独子，在云海属于横着走这一挂，能让东哥恭恭敬敬叫爷的，还不承认是大佬那才傻逼。
正在气氛热热闹闹的时候，贺一洐兜里手机震了震，他看了下上面一串数字的号码，向大家随手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便从人群里起身出了包厢。
贺家别墅。
唐焰坐在一大桌精致无比的菜前，盯着袅袅冒着热气的米饭出神。在一种并不自在却又不得不呆下去的环境中，唐焰最擅长的便是发呆。
突然右脚一痛，唐焰思绪拉回，对面小鬼收起桌下偷偷踢他的腿，朝他邪恶一笑。
“听妈说你要来云海养病，家里把房间给收出来了，要用什么车家里也都给你准备，虽然我跟爸他们已经闹翻……但和小叔你还是亲人吧。”坐在另一边的贺云枫，握着手机语气一如既往严谨无波，但内容却透着难得的温柔。
被贺竹一打岔，唐焰偏头看去，三十出头的继父扣着筷子，指节微微有些用力，不靠本家独自沉浮在商海里的贺总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小叔？那个传说中的贺小少爷？
“……学校和公寓都安排好了的话，有机会来家里吃顿饭吧，林笑会做川菜你肯定喜欢，而且小竹他出生就没见过你，也很想见见你……”
林笑从桌上伸出手，安慰地覆在贺云枫的手臂上，贺竹听到点自己名也跳下椅子凑过去朝电话兴奋大喊对啊对啊，直到贺云枫挂了电话，美妻憨儿已经绕臂围膝，其乐融融。
唐焰就这样默默看着他们，冰冷的手指蜷放在饭桌上，明明在同一个桌前，却好像在中间划了一道线，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自己只是个来主人家做客的客人。
他八九岁的时候就跟着林笑住进贺家，贺云枫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为了跟林笑结婚和家里断绝关系，独自在云海发展这些年更没让林笑受一点委屈，对亡妻难产留下的儿子贺竹也是百般疼爱，可以算是宠得无法无天，而对自己这个拖油瓶也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半点毛病都挑不出。
但终归是隔了那么一层。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的继父子，他不会喊他儿子，他也不会喊他爸爸。
贺云枫摸摸林笑的手，又拍拍贺竹的头让开始吃饭，这才看到坐在一边又入定了的唐焰，他抬抬筷子：“阿焰，你也吃。”
唐焰笑笑。
“来，吃个腿。”林笑想起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的儿子，心疼地给唐焰夹了只鸡腿，鸡腿还没沾到碗沿贺竹又大声嚷起。
“我也要吃鸡腿！”
林笑一呆，依旧将鸡腿朝唐焰碗里放去随即笑起：“还有一个，一会儿给你夹。”
贺竹圆骨碌的眼一转：“不，我要吃两个！”
唐焰已经从桌上拿起筷子，他举起碗将鸡腿拨到贺竹的碗里：“你吃你吃。全你的。”
这么大块的肉一看就难入味，有什么好抢的，十个八个全让给贺竹他也不在意。而他在意的，抢了也抢不来。
得了俩鸡腿自以为胜利的小胖子这才得意笑起来。
唐焰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跟林笑说他晚上还是回宿舍住的事儿，那边贺云枫又罕见地再跟唐焰开口了。
“你要不要转学去明川？”
“现在吗？”
“对。明川的老师都不错，重点率去年跟一中都持平了，而且学习氛围也轻松，弟弟在明川附小还能照顾着点儿。”
唐焰扒了两口饭看向贺云枫，他才不信突然转学是要他要去照顾弟弟什么的，这混小子他敢管他绝对要气翻了天。
果不其然，贺云枫很快就袒露了真正目的：“主要是你们小爷爷要来明川念书，正好和你一样念高二，这人生地不熟的云海有个认识的一起上课也是好的。”
简而言之就是叫他去给那个素未谋面的贺少爷当孙子呗？
唐焰从来没见过京城贺家人，但对那一家还是有一点点了解，他们贺家男人都早婚早育，贺云枫的爸是贺老爷子十几岁时的糊涂账，贺老爷子娶了夫人后正儿八经生了两个女儿直到五十好几才生了最小的儿子，那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少爷，一出生就是爹妈哥姐侄子外甥一家人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金贵得不能再金贵。
但金贵都是别人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独自潇洒这么多年，是游戏不好玩还还是收的小弟不乖，干嘛这么想不开给自己找个爷爷。
于是唐焰乖巧地摇了下头：“一中学习的路子跟明川不太一样，马上就高三了我怕我过去了适应不了环境。”
贺云枫点点头，他本来也就随口一提，对于这个不怎么亲近的继子并不强求，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心大的林笑在唐焰的回答下突然想起成绩的事，于是期待问了问。
“跟以前一样比及格强点，应该能考个二本。”唐焰大致回忆了下这次月考，继续扒了两口饭。
啃鸡腿吭得一手油的贺竹又逮到了机会作践他：“你怎么这么笨！我上次测验数学和英语都考了满分！”
“那你很棒棒哦。”唐焰假笑。
“你哥不笨的，一年级还跳过级。”林笑有点追忆地看唐焰：“一中也考上了，要是能再努力点，肯定能上重点大学。”
“考一中是压到题走运，跳级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要是竹竹，也是能跳级的。”
贺竹美滋滋挺起胸膛，一顿饭也不再暗戳戳在桌下踢唐焰也不跟他抬杠，唐焰松口气，安安稳稳把这难熬的一顿饭吃完，又在林笑嘘寒问暖的一顿唠叨中还是决定留家住一晚。
贺一洐跟贺云枫打完电话准备找个地方抽根烟，刚抬头，就遇到下午才见过的那表白失败哥带着一人从另一个包厢出来，嘴角和眼圈乌青，左脸肿起好大一块，配着他阴霾不快的表情看起来倒挺滑稽。
“明天叫所有兄弟都去一中，把唐焰给我带过来！”陈天盛恨恨。
跟着他的哥们笑嘻嘻：“早就应该这么干那小子了，这次还欺负到老大头上……”
陈天盛杀人的眼神撇过去，那人也声音渐弱：“……是找死！老大，你想怎么搞？”
“当然要——我怎么搞你们管得着吗？”
贺一洐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小秘密，他面无表情同陈天盛擦肩而过时，还掏出了烟盒。
三人未分开几步，陈天盛突然定下了步子。
回过头，就看到帅气又懒散的男生穿着熟悉的米白色外套和白色运动鞋正慢慢走远。陈天盛记起他给唐焰递过牛奶。一伙的，还是个跟着看笑话的孬货。
简直是冤家路窄。
“喂，你给我站住！”陈天盛擦了把嘴角的伤。
但贺一洐依旧朝前走去，一支烟从盒中弹起，在他指尖点燃。
今天被唐焰发疯揍了一顿也就罢了，现在还被这种级别的小杂鱼无视，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他妈让你站住没听到啊！”陈天盛怒气冲冲朝贺一洐走去。
陈天盛的声音大的盖过整个暮色的吵杂，贺一洐这才转过身去，懒懒地将烟从唇间取下，朝他吐了口烟。
“你在跟我说话？”
烟气直喷陈天盛的脸，陈天盛呛咳起来，表情越发狰狞地准备拉扯贺一洐的衣领：“不跟你说话跟谁说，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这里谁才是老大！”
就在陈天盛的手快要碰到贺一洐时，贺一洐垂下眼皮，没拿烟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
陈天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朝墙壁重重甩去，那刚刚还笑嘻嘻的男生见陈天盛被制也嚷嚷着冲过来，却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贺一洐狠踢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一切的发生不过几秒，剧痛从背脊直窜天灵盖，陈天盛被摁在墙上冷汗涔涔，他再看贺一洐，俊脸凌厉，目光带着无尽深沉的墨色，浑身散发着难以掩藏的危险气息，这人哪里还是之前懒散好捏的样子，分明……分明……就是只凶兽！
“你……你……”陈天盛一时语塞。
贺一洐提起烟，似笑非笑地盯着前面的火色，然后慢慢靠近陈天盛，将它摁在了他的掌心！
“啊——”陈天盛烫得一哆嗦，然后整个人被松开，他顺着墙壁溜下去跪倒在地，右手握着左手，焦灼的皮肉隐隐作痛。
“你不该惹我的。”软掉的半支烟扔落在他面前，男生脚步远去，而后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
“小舅爷，你去哪儿了？半天怎么都不见你人。”
“洐爷，明天想去哪儿玩，我让人安排！”
陈天盛抬起头，看见刚刚暴戾非常的男生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远远走开，其中就有跟他一个圈却怎么也攀不上的肖东。肖东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陈天盛赶紧别开目光，却暗地里攥紧了掌心，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所以，这个什么爷的，到底是什么来路？云海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连肖东都俯首帖耳？
陈天盛闭上眼睛，在小弟呜呜着嗓子问他这家伙到底是谁时，他有种自己完了的感觉：“惹不起的人。”
翘了下午课和晚自习的唐焰第二天早早赶到学校，刚经过公告栏就看到自己那张照片的位置已经空荡荡，不知道被谁拿着剪刀挖掉了，甚合焰爷心意。
唐焰心情大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教室，看见桌上发的一堆月考试卷，于是直接往桌兜一塞，趴起就开始补觉。
教室最前排一帮学霸又在当逼逼机。
“悦然，这次物理这么难你还能拿这么高的分，真是厉害啊！”张小纯捧着刘悦然的试卷，啧啧啧惊叹。
“老师也说了最后两道大题是奥赛题，年级里能全做出来的几乎没有，悦然你居然答对一道半……”物理课代表贾涛想起自己没及格的试卷，脸颇有些热：“马上全国物理竞赛就要开始了，你肯定得参加吧？”
戴着眼镜的刘悦然坐在自己位置上腼腆一笑，没说不也没说要，在大家的吹捧声中收起自己的卷子继续刷题。
蒋其琛拎着早餐恰好踩着众人彩虹屁的尾巴进教室，莫名其妙也被拉扯进吹捧对象里，他成绩虽然不及刘悦然，但好歹也是班级第二，年级排名也能排上号。
“班长你物理也做对一道竞赛题对吧，要跟班长一块儿搞物理竞赛吗？”
“我这破水平就不跟神仙打架了。”
“太会了班长，你居然说刘悦然是神仙！”
“嗯？我不是说的——”蒋其琛刚到自己位置头扭过去，人还没转过身，手里拎的豆浆就被人强行顺走。
蒋其琛再扭头一看，就看见一脸没睡醒的唐焰从塑料袋里抽出吸管插到豆浆盒，无比自然地塞到嘴里咕嘟咕嘟。
“焰爷你太过分了！这可是我唯一的豆浆！没有豆浆的手抓饼是没有灵魂的早餐！”蒋其琛跺着脚炸毛，一脸气呼呼。
唐焰放下空了大半的豆浆盒，朝蒋其琛另一只手拎的手抓饼摊去：“那不如把没有灵魂的手抓饼也给我吧，我不嫌弃。”
蒋其琛立刻打开塑料袋嗷呜咬了一大口，坐回自己的位置再不理唐焰，也忘了刚刚自己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唐焰心满意足继续咕嘟咕嘟。
上午几节课很快过去，唐焰中途被教导主任叫出去一次，问的是通报栏的照片是不是他自己剪的，又被班主任叫出去一次，一番言辞激烈地表达他刚被通报昨天下午还逃课的愤怒，以及月考他这个烂分数拖班级后腿的不满。
唐焰深不以为然，这成绩……倒也没那么烂泥扶不上墙吧？
三中四中的刺儿头那可是白卷的水平，他好歹门门都在及格线以上，是学渣中的学神，校霸中的学霸好不好？而且及格及格，为什么要定这个及格线，说明考到这个分数他已经是符合国家标准的高中生了，就这水平还有什么不满？
成年人就是贪心。
快到放学的时候，唐焰已经考虑好要去小吃街吃砂锅米线还是吃肥牛饭，结果在铃声响起的最后一刻，他又被正来上第四节课的物理老师王林拎走了。
唐焰的好脾气终于消失殆尽。
“我就这样，爱咋咋地。别劝我，没结果。还有事儿吗？”也不管他要说什么，唐焰办公室都不进就在走廊上跟王林杠起来。
少年倚着栏杆一脸不耐烦，明亮的双眸带着火，脑门上就差明晃晃写着老子要吃饭几个字。
王林是一中的特级教师，三十来岁的年纪思想活泛不拘一格，在教学上颇有建树，是不少学校想挖的重点人才。他跟唐焰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学生有点怪。
是真的怪，但是这次月考让他终于确认。
“下个月的全国物理竞赛，你来报个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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