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家
第三十六章
唐焰被突如其来的烟火震诧。
这样偏僻的地儿，这样晚的时候，放什么烟花？
虽然真的很好看就是了。
贺一洐背靠着栏杆，长腿半曲，朝着外面仰起修长脖颈，优越五官越显俊美，整个人透出股懒散和不在意。
“好看吗。”他问。
“嗯。”唐焰微昂着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这个梦境。
借着夜色遮盖，贺一洐翘起半边嘴角看了唐焰一眼，然后又回过头盯着对面的夜空。
兴许刚刚问的这个好看并不是在问烟火，连他也迷惑了，也许是光正明，风太轻，人在身边，但不得不说，今晚夜色是真的，很美。
在最后一朵烟火从天幕落下，整片天空快恢复于平静的时候，唐焰蹦起来双手合十：“希望从今以后老爹能平平安安，我也可以像今天一样幸运！小一，你呢，你想要什么我帮你跟老天爷一起要！”
“你跟烟花许什么愿。傻吗。”
“你不觉得这和流星很像，就当做流星有什么不可以。”
太幼稚了。不过这份幼稚放在唐焰身上，只显得这个人单纯。贺一洐不介意陪他幼稚，于是直起腰转过身，声音低沉：“那你就问老天爷，能不能让我谈个恋爱？”
烟火结束的夜空已经恢复了静谧，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绚丽而各自跑到窗口观望欢呼的酒店客人也都散了，空气里只有浅浅淡淡的风揉过两人的发梢。
唐焰没料到贺一洐会为恋爱许愿，长得就不怎么儿女情长，说话做事更像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一样，要是在古代，他觉得贺一洐最适合的职业应该是出家当和尚，结果，内心是这么的——小男生？
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吗？
“想什么呢，问你能不能——”
“你要是想谈恋爱，散发散发信号就有人前仆后继的来，这还用问老天？”唐焰简直不能理解。
贺一洐却摇摇头：“有人不会。”
“那只能说你太直男了，都不会撩妹。”唐焰自然而然又想起火车站他跟贺一洐说看不成烟花有点可惜时，这货奔得飞起的无影腿。
“我……”直？
直都没说出口，唐焰就又一巴掌合十，面容十分虔诚看着夜空：“老天爷！拜托你赐给我最好的哥们小一一个妹子吧！”
贺一洐被说愣了。
“就胸大腰细屁股翘，肤白貌美脾气好那种！”唐焰追加。感觉自己十分贴心，他说完后还得意洋洋冲贺一洐挑眉：“哥们儿对你好吧！”
贺一洐只冷笑一声，离开了露台。
俞友红他们两天之后才来，贺一洐也没陪唐焰待太久，第二天唐焰醒来就发现他回了家，不过留言了说唐焰还可以住在这个大酒店，酒店是他哥开的，现在淡季不住也是空房，至于想去哪里玩都可以跟酒店管家说，官家通通能安排得妥妥，唐焰本来还有点淡淡不舍的心思立刻没了，开开心心把京市的景点逛了个遍。
唐焰在外面浪得飞起的时候，贺一洐回了贺宅。
自他去了海市，除了中间回来过一趟，家里人已经很久都没见到他，作为贺家最受宠的人，贺一洐的大哥、二姐、三姐工作都推了，全在家里等他。
贺家这个大家族根深叶大，贺一洐这一代的小辈，除了贺一洐还是十几岁的高中生，哥姐们跟他年龄断开一个层，最近的贺锦也都三十九岁。也就是孩子们大太多，都成年了贺一洐才出生，所以对他根本谈不上嫉妒，除了跟自家父母一块儿宠就是宠。
几个兄弟姐妹里贺锦是最疼他的，读大学时就总回家看新出生的弟弟，当明星后依旧喜欢在社交媒体上秀娃，一度总有新闻传贺锦隐婚生子，后来自己真正出嫁了，贺一洐是代替贺父陪她走到新郎边将她交给陈家，就是再后来被家暴被出轨，也是贺一洐替她出的气。
说什么贺一洐心性危险，有病，贺锦是最难接受的，在她眼里，弟弟永远都是她最亲爱的弟弟，这比丈夫是个满口谎话的暴力狂更让她不高兴。
所以贺一洐一进门，贺锦就扑到他怀里，毕竟是女明星，三十九岁的女人，骨架小小，还是养得跟娇花一样，跟贺一洐站一起不仔细看竟像是同龄人。偏她还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瞎胡说又长高好几公分的贺一洐瘦了憔悴了，下学期她怎么都要跟爸说让贺一洐留在京市念书。
吉祥豆正在咬罐头，看到主人回来，偏着一张胖脸懵了一会儿才跑到贺一洐脚边来回蹭蹭。
“爸不是让我滚去海市那边治病吗。”贺一洐抱起吉祥豆撸毛，说的不甚在意。
“那还不是为了我，说什么病不病的，你比哪个不强多了，非要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干什么！”
大姐贺岚跟贺母也惦记贺一洐，不过比起贺锦冷静多，而且贺一洐的诊疗师最近也跟她们说了，贺一洐现在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其实回京市也可以。贺母正要说什么，作为一家之主的贺师在警卫员的伴随下进了门。
几个孩子都大，贺师自然是白发人一个，平时在家说一不二，见到贺一洐没有表露出过分的喜悦和欢迎，但语气明显比平常和煦许多。
“回来了，就开饭吧。”贺师跟所有人说。
这半年里，一家人已经很少这么整齐地围着餐桌用餐，几个子女，贺海打理诺大的公司天天连自己家都不落，贺宅更少去，贺岚做医生总要开会搞研究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贺锦又是明星，怕聚光灯打扰家里人也极少在家，贺一洐不在，他们就更少这么一起出现。
饭桌上还是说起贺一洐下学期是否回京市的事，几个女人都极力要他回来，贺师坚决的态度被磨得有点松动，之前小儿子对陈家做的事耍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真是把他气得发抖，但既然现在……
“不必了。我决定就留在海市。高考的话，”贺一洐顿了一顿：“也帮我转到海市考。”
贺锦使劲戳贺一洐：“海市高考哪有这边好，那几个好学校的入学名额都少不知道多少倍。”
“我的成绩，三姐你要担心什么。”
“再放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年多怎么行，家人没个家人，朋友没个朋友的，怎么能让人放心，爸也不会再怪你之前的事。是吧爸？”贺锦还以为贺一洐在为父亲将他逼去海市赌气。
“既然你想，那你就留在那边。”贺师发话了。
“爸！”
贺锦的不满没让贺师改变态度，他还是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眼神都没有给最受宠的小儿子一个：“你在海市跟云枫他们一家见着了？”
提到贺云枫从始至终一直没说话的贺海微微蹙眉，贺云枫因为和林笑结婚被他赶出贺家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贺云枫终归会回来，但只要儿子还执意跟林笑在一起，这个家就不会有贺云枫的容身之处。
贺海自己的出身并不光彩，他并不是贺母的儿子，而是贺师年轻气盛一时糊涂的产物，母亲地位不高，生了他拿了一大笔钱被打发了，高门子弟，能力都算次要，最看重的不过就是出身和门楣，为了配得上贺家大少爷这个称呼贺海一向小心翼翼，从不允许自己走错一步，他靠自律自省一步步做了贺总的位置，虽然贺一洐出生后谁都知道贺家以后都是贺一洐的，但也没人敢再拿他出生看轻他，活到这个份上，偏偏一向听话的贺云枫出了问题。
贺云枫跟林笑的婚姻，在贺海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污点，他可以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也不能让这种笑话和污点沾到自己身上。这不是冷血，是他在逼贺云枫做最正确选择。
昨天贺云枫还有那个女人就到京市，大年前贺海都不允许他们出现在贺宅，哪怕贺师已经暗许过。老爷子的态度并不是他的态度。
“阿洐，云枫是我逐出家门的。他还不知道错就不能做贺家人。”贺海搁下筷子。
除了贺师，桌上其他人都看了过去，贺一洐更是靠在椅背上，也不动筷子了。他表现出有点好奇，或是有点不明白，这是以前家里讨论些家长里短的事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不过以前贺一洐也从来不会管这些，着实有点反常。
贺一洐问道：“大哥，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到底什么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因为是贺一洐，贺海可以耐心再跟他讲清楚：“是他现在的结婚对象，家世不清白。”
“那位并没有吧。”
“那位没有，但她前夫杀过人——”
杀过人？这是贺一洐没想到的。他甚至脑子里就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选项。
唐焰那样炸呼呼其实软乎乎的人，闪耀俏皮又善良可爱，会有一个穷凶极恶的父亲？贺一洐不自觉心脏揪紧，他没有让调查的人告诉这些。所以，唐焰的父亲是以杀人犯的身份在西城监狱服刑，而唐焰，也就是杀人犯的小孩……
怪不得……怪不得。
大哥是因为贺云枫的婚事不满，那个时候他年岁不大，对贺海贺云枫的一地鸡毛知之甚少，只以为是家族门第配不上，那个女人带着拖油瓶想攀富贵，并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
在短暂的震惊后，贺一洐剩下的，好像是心疼。
“前夫是与那女人无关，但她的孩子，”贺海的话并没有讲完，常年做上位者早就做到喜怒不表，然而现在脸上的不快明明白白，怕是隐忍太久早就恨之入骨：“现在也是贺云枫的孩子，怎么能叫贺家沾染上这样的东西！”
“啪——”玻璃破碎声乍然响起。贺一洐手边的杯子碎在了地上。
贺母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念了声阿弥陀佛。贺岚贺锦也受了惊，贺师则略有不满地看向贺一洐。
“你这是干什么？”贺师也撂了筷子。
十七八岁的男生双手搭在餐桌上，长睫微垂，丝毫不关注桌子的水正疯狂地涌到他身上。但很快他就站起来：“抱歉，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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