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结伴而行
“住手！”这次发声制止的是身旁的老吴，可戚路那听得进任何劝阻，在耀眼的金光中，他的金虹剑不偏不倚地刺进了贰负的胸膛中。
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贰负对这来袭的剑芒没有任何反应，鲜血瞬间沿着剑刃流了出来，染红了脚下的的泥土。
所有的声响，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黑暗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不做反抗吗？”戚路的声音里带着极力压抑的愤怒。“好，下一剑我就让你神魄消散！”
他抽出了长剑，对准贰负的头颅砍去，这一次他绝不留情！可他已经没有办法砍下这一剑了，因为老吴用短刀挡住了致命一击。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啊！”
面对咆哮的戚路，老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急什么，我们何不妨听他把话说完。”
“你……”戚路说不下去了，他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到自己的发稍上。抬头看去，竟发现那是贰负眼中流出的泪水。
晶莹剔透的泪水从贰负眼中肆意流淌，眉间藏着深深的苦楚。
“凭我的能力，完全可以避开这一剑的……”
戚路愣了，虽然是几千年没有见到这位神祗，但他知道贰负的实力远超自己和老吴，如果他真想避开的话，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反抗？”戚路不禁投以疑惑的眼光。
“小家伙，我的行为的确是无可原谅，我也不想为此开脱。但是……”贰负的泪眼迷惑了那么几许，就变得异常坚定。“如果事情能重来一次，我依旧会执行这个命令！”
“你这死不悔改的混蛋！”戚路额上的青筋突然暴起，手中长剑再次刺向贰负。
但这一剑扑了个空，早有防备的老吴成功干扰了他的进攻。
“唉，混小子，你不觉得他话里有话吗？”老吴叹息了一声，直盯着贰负说：“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即使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愿意说吗？”
“对不起，我和弟弟发过重誓，绝不会把这件事的内幕说出去。”贰负又着重强调了一句：“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对他诉说的，哪怕是到诸神彻底灭亡之时。”
“这么说来，这件事另有隐情？”老吴见他守口如瓶，只好退而求次。
“是的。”
“你刚才说是在执行命令，难道是有人指使你杀害太子了吗？”
“是的。”
老吴不由一怔，继而又说道：“既然是执行命令，那就不会是危的原因了，他可没有资格对自己的兄长下达命令的，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我回答你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贰负关键时候又收住了口风。
“哼，我看你是在故弄玄虚罢了。”戚路在旁冷言说道。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的话，如果刚才那一剑还不解气的话，你大可现在把我杀了，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以为我不敢吗？”戚路再次被他激怒。
老吴一声断喝：“小戚，你不觉得今天太冲动了吗？”
“冲动？”过了半晌，戚路才回过神来，挣扎出了一句话。
确实今天是太冲动了，完全不是平素的作风，可戚路今天发脾气也是有原因的。
往事悠悠，一幕幕浮上心头。
当年自己和妘矖的婚姻，因为诸神都预感到了会以一场悲剧收尾，所以除了师父老吴之外，只有少数的几位神祗赞成他们的婚事。
就在他俩陷于绝望中，担心无法长相厮守的时候，是太子猰貐力排众议说动了天帝，亲自替他们操办了婚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猰貐可是有恩于戚路和妘矖。
可今夜他亲手释放了杀害太子的凶手，戚路怎么也无法原谅这个过错。在他心里早就想一剑杀了这个混蛋，可本能告诉他，这件震惊三界的凶杀案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恍惚中，他听到贰负喘息着说：“如果你不想下手，那么我就要走了。”
“走，你犯下滔天大罪，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们将赶往这谷中的仙境，在诸神复活之前，肩负起守卫的职责。”直到这时，贰负才止住了眼泪。
戚路冷笑着说：“像你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也配担当起这样神圣的任务吗？”
“我知道我不配。”贰负的回答简短有力，“但这是陛下的命令。”
“笑话，陛下会允许杀子的仇人出现在他面前吗？”
“我没有骗你，这确实是天帝的命令，在三天前，讹兽亲自向我下达了这个神喻。”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戚路显出了掩饰不住的沮丧，他不由望了老吴一眼，却从师父的眼中看到信任之情。
贰负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两人陷入到震惊之中。“忘了告诉你们，我弟弟在我之前已经从囚禁之地释放出来了，他正在仙境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什么？”，“危也跑出来了？”戚路和老吴都失声叫了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消息。
太子难道白死了吗？还是陛下等诸神的黎明降临之时再找贰负和危算总账？戚路不禁陷于到迷思之中，第一次感觉到了天威难测的真实含义。
“这就是天命吗……”说到这个词，老吴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我记得当初陛下是把你们囚禁在疏属山的深渊中，可你怎么解释本尊却出现在这里？”
“那是陛下怕我们遭到众神的报复，特意安排春帝句芒把我们拘禁在这死亡谷中。”
“这么说来，危也是关在这谷里了，那他又是谁拯救出牢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通过讹兽的口中得知，弟弟比我先行抵达了仙境。”
贰负的前后回答丝丝入扣，在逻辑上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戚路不由又信了他几分，但心中的怒火一时半会之间无法消除，他只好把头扭向一边，以免自己又变得冲动起来。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两位要是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由我带领你们前往仙境。”
听到这句话戚路才反应过来，他以不信任的口气说道：“你才被我放出来，怎么知道仙境的具体位置？”
“确实，我还要熟悉这个新世界。”贰负回答：“讹兽临走前把抵达仙境的地图印在了我的脑子里，等下我即使走错了路，也可以随时调出地图，让你们指点出正确的路径。”
戚路不作声了，他发现讹兽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沿路碰到的一些事情透露出诧异的气息，让他无法彻底相信面前这位昔日的同僚。
“好吧，你前面带路吧。”老吴倒是大大咧咧的应承下来。
“师父，你真的要相信他吗？”戚路可不敢掉以轻心。
贰负双目如炬，对着戚路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成为同伴。”
“这……”这回是戚路自己住了口，他在苦恼地挠着头，心里无法做出决断。
“我们师徒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危险了，即使再多一件又有何妨？”老吴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坚定。
既然老吴都决定了，戚路当然也不好反对，于是点头同意。
“挨了你这一剑，暂时无法运用神力快速抵达了，我们只能步行到那个地方。”贰负如释重负，把手按向被戚路金虹剑所刺的伤口。一道强烈的光束从掌心射了出来，他的整个胸膛在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没过多长时间，伤口就自动愈合，就连衣衫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
“好了，我们出发吧。”贰负带头朝着未知的夜色中走去，戚路和老吴并肩跟在他后面。
越往谷中走去，路径便越偏僻。树木逐渐隐没不见，只有些许杂草遮住了泥泞小道，冷风从他们身后吹过，又回过头来盘旋呜咽，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征兆。
贰负在前面带路，连头也没有回过一次，既不在意身后的两人会跟丢了，也不担心戚路会暗中偷袭他为太子报仇。
贰负越是坦荡，戚路心里却越发的不安，他低声对老吴耳语说：“我们真的要跟着他走下去吗？”
“看来你是不相信他啊。”
“是的，你能保证他心里没有鬼？更何况他拥有我们都不具备的神力。”
“我没法确定他的真实想法。”老吴瞅了眼前行的贰负，把嗓门又压低了几分。“可如果不跟着他，你能保证我们可以解开所有的谜团吗？”
“我可没法保证。”戚路老实承认，“不过师父啊，最近你怎么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反而是我胆子小了很多？”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老吴显出一丝不耐烦，但随即神情严峻起来。“末世降临，我们或许没什么事，但小丁怎么办？”
“唉！”戚路的声音沮丧之极，感觉到心头在隐隐作痛。
前行的贰负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他们。
“怎么了，有危险吗？”戚路顿时警觉起来，同时用眼神暗示老吴提高警惕。
“没有，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两位能在上古那场浩劫中活下来，是因为神魄被封印的缘故吧？”贰负的唇角勾起了难以察觉的浅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别有用心的问话顿时让戚路无法安定，而贰负却是手指轻扬，一双亮如星辰的神眼清澈冷冽地盯着身后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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